老人见顾轻舟如坐针毡,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他前两天办案,屁股坐在钉板上伤了,如今坐不下,不用理他。”
迟姗姗信口胡诌一个借口,装作好心地替顾轻舟解释。
顾轻舟满脸黑线,一时不知是坐还是不坐为好,最终还是在椅子上落座。
老人说话带着浓浓地沪音,诧异的喊道:“受伤了就不要坐了呀。”
顾轻舟定定地盯着迟姗姗。
“已经好了,对吧,迟小姐?”
迟姗姗笑了一下,连连点头,不知说什么合适。
郭志峰的妻子端着一个铁盘,盘子里放着两个红釉茶杯,逆光缓缓走近,跨过那节门槛。
袅袅烟雾从红釉茶杯沿边浮起,在空气中四散,直至消失。
少妇眼睑下泛着乌青,把茶杯递进顾轻舟和迟姗姗手里,开口略带些哽咽:“我丈夫他平日里性情温和,不会得罪人,更不会沾那些不良的东西,还请两位能还我丈夫一个公道……”
松开手里的茶杯便要下跪,四五岁的小男孩看着也连忙下跪。
听言,迟姗姗发觉自己不该说自己是警察的事,赶在膝盖触地前把人扶起身。
顾轻舟却皱着眉,把小男孩从地上拉起来,轻轻拍着男孩膝盖上的土。
“我们只是小警察,案子不归我们负责,”迟姗姗摸着鼻子,默默找补,“案子归上面管,我们作为阿峰的朋友,就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入殓的事……”
少妇一惊:“下葬的事便不麻烦两位了。”
她的声音温温和和,柔声说着,脸颊上浮现着淡淡绯红。
“我刚成年就嫁给阿峰,和他安安稳稳过几年,他曾许给我太多的许诺,如今却没机会兑换了……”
“小峰这个孩子啊,从小就招人疼,如今出了这件事,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停……可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听着自己的儿媳话里委屈,年迈的老婆婆也搂着男孩,低声抽泣着,额头上杂乱斑驳的斑纹勾勒着她的年纪,两鬓斑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哀痛的情绪显而易见。
小男孩站在她的身边,睁着黝黑黝黑的眼打量着眼前的人,似乎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扭捏地紧攥着老太太的衣角,怯懦的躲在老婆婆身后。
老婆婆的身躯佝偻着,单薄的衣裳下骨头根根可见,时断时续的抽气声,如同老旧的鼓风机。
迟姗姗不由地蹙眉,眉眼里闪过一丝怜惜之情,突然把手伸向顾轻舟的口袋。
顾轻舟心下一沉,却没动。
迟姗姗掏了掏,半响从中找出他的手帕递了上去。
“您节哀顺变,阿峰在天之灵也想让您和家人过得好好的,全家顺遂平安……”
老婆婆伸手接过,关怀地拍拍她的手背:“谢谢姑娘,老婆子我还有个孙子要照顾,会好好照顾身体的。”
迟姗姗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回应似的拍拍老婆婆的手。
久久未说话的顾轻舟剜了迟姗姗一眼,不动声色地掏出绣着金线的小兜子,是他出门前带的一些大洋,以备不时之需。
顾轻舟拉过老婆婆的手,直径塞到婆婆手中。
婆婆的手掌因年长,皮肤失去紧致,带着薄茧有些喇人,掌心接触到那袋大洋,她浑身触电似的打个哆嗦,面露难色,将那袋大洋重新推到顾轻舟眼前:“小哥,使不得啊!使不得!”
迟姗姗伸手夺过顾轻舟手心里的口袋,劝慰婆婆:“婆婆,拿上吧。”
顾轻舟的目光打量眼前的一家三口,似乎因是吃的不好,小男孩有些营养不良,身影偏瘦,后背佝偻着,无精打采地杵在老婆婆身后。
他敛回视野:“就算是不为了嫂子和婆婆两人,也得为孩子的身体考虑,收下吧。”
郭志峰的老母亲浑浊的眸子里闪过几圈涟漪,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老婆子谢谢小哥了……”
苍老无力的声音哽咽着,小心翼翼地把装着大洋的小袋里敛在怀里,如同怀揣至宝。
郭志峰的妻子也是眼眶微红,低声谢过顾轻舟,她说话没多大声,纤细的手腕上环着一个通透的玉镯。
少妇似乎注意到顾轻舟的目光,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慌失措,攥着玉镯,掩回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