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讲的全是实话。”“成交!”孔大贵一听这话,二话不说,竹筒倒豆子般,把那晚上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全抖搂了出来,细致到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落,少儿不宜的部分也没藏着掖着。听完他这一通,张小凡心下不禁对他生出几分怜悯。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修饰,那晚的事儿其实挺简单:任国兴跑去孙元化家想顺走一幅画。巧的是,孙元化又不在家。任国兴手脚麻利,刚把画取下来,正打算开溜,就被刚好歇脚的孔大贵撞了个正着。任国兴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地上,求孔大贵别报警,保证以后绝不再来偷东西。孔大贵还没开口呢,何姐踱步出来,一眼瞧见地上的任国兴,再看看他手里的画,认出这是前些天来家里修水管的工人。何姐想了想,笑眯眯地说,报警可以免,但得答应她一个条件。孔大贵讲到这儿,脸上突然像冻住了一样,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愣了好一阵,才勉强吐出了何姐的请求。任国兴琢磨了一会,比起被抓,显然何姐的提议更有吸引力,于是就跟孔大贵回了何姐的房间。看到这里,大家是不是以为,何姐的要求是让任国兴享受一番风流韵事,来个双龙戏珠?非也,非也,大错特错。真相是,何姐自己在一旁坐着,看这两个肌肉男上演了一场难以言喻的好戏。孔大贵说到这儿的时候,张小凡整个人都懵了,李刚在他旁边也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他们俩压根没想到,何姐竟然有这等癖好。至于那晚孔大贵是扮演的啥角色,他倒是没再追问下去了。这事搁谁心里都得留下个大疙瘩,抹不平的那种。张小凡心疼那几万块大洋,本想搞个大新闻,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对破案半点用没有。不死心地追了一句:“后来呢,接着讲。”“真没了,天一亮何姐打发他自己撤了,连警都没报。”孔大贵忽然一拍大腿,往前凑了凑,眼神闪着光:“哦对,走之前何姐还让他把画带走了。”“啥玩意儿!”张小凡跟李刚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惊呼起来。任国兴偷画不成,反被逼着干苦力,结果何姐转头又把画拱手相让?孙元化家再土豪,也不至于把价值几百万的宝贝随便送个上门的小偷吧,这剧情反转得让人直犯晕。“没错。”孔大贵接茬:“何姐瞧他真心喜欢那画,干脆成人之美了。”张小凡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探问:“那画得挺值钱吧,不然任国兴犯不着深更半夜专程去偷它。”孔大贵摆摆手:“你想多了,那画是假的,何姐估摸就值个几百块。”假的?张小凡当场懵圈,虽然他不确定任国兴是不是因为这偷画的事惹来杀身之祸,但万万没想到,他拼死拼活想弄到手的居然是个冒牌货。张小凡核对了几条线索,那幅假画确实是孙元化新近添置的,孔大贵也证实了,他前几次上门还没见着这画。孙家历来不玩假货,孔二狗说何姐家墙上挂的其他画,虽不是天价,但动辄几万到十几万,可都是如假包换的真迹。至于那幅假画的来历也清晰了,出自明朝某位画家之手。《武宗嬉春图》,说白了就是嘲讽皇上不务正业,跑到外面快活,还跟两位女子纠缠不清的故事。盘问到实在榨不出啥油水了,张小凡和李刚这才撤退,桌上那笔钱,李刚也没动,就这么让孔大贵给打包收了。门外那帮人一看他们出来,呼啦一下全围上去缠着孔大贵问东问西。一坐上车,李刚瞅着张小凡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想换个轻松点的话题,打趣道:“老兄,你真行啊,咋看出孔大贵和何姐有一腿的?要不是你事先给我提个醒,我差点就让这家伙溜了。”张小凡漫不经心地回答:“这有啥难的,大晚上的,男教练单独往人家跑,不是偷腥就是有鬼,看何姐那紧张样,心里的小九九一目了然嘛。”李刚干笑了两声,紧接着又紧张兮兮地追问:“哎,这案子还有戏没?如果任国兴不是因为偷画送命,那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张小凡轻轻摇了摇头,“不清楚”。从孔大贵说任国兴偷的画是假货那时起,他就知道这案子棘手了。孔大贵形容何姐送画时的神情,感觉她早知道那画是假的了。明知道是假货还花几百万去买,除非是钱多烧得慌。可如果说周世杰和任国兴修理下水道时听岔了,把几百块听成几百万,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像孙元化这样的家庭背景,总不至于特地买幅几百块的假画来丢人现眼吧。难道买画这事儿压根就是编的?那任国兴的真正死因又是什么?张小凡用力拍了拍脑门,先把这些乱麻似的思绪放一边,转头问李刚:“要是真有人买了几百万的画,得走哪些程序不?”李刚想了想说:“这得看情况,是私人交易还是在正规画廊买的。”“那你帮我查查看,孙元化到底有没有花这天文数字买过画,如果真有这回事,多少会有点风声传出来。”“行,就这么定了。”接着,咱俩分头行动,他一头扎进验证画作真伪的活儿里,张小凡则回到宾馆,在洁白的墙壁上贴满这案件的时间线:-11月1日,任国兴跟李刚大哥那儿正式拜拜了。-到了3号晚上,任国兴跑去孙元化家里摸画,结果被抓了个现行,还莫名其妙收了幅假画当“纪念品”。-再一晃到11号,任国兴那被肢解的遗体就“惊喜”现身了。这一周多,从3号到11号,任国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半点消息。张小凡琢磨着,孔大贵那话靠谱不?会不会3号那晚他就惨遭不测,然后一直到11号才被抛尸?盯着墙上的时间轴,张小凡猛然想起昨天问那几个工人的时候,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好像提过,任国兴辞职后不久他还撞见过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