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读书小说

138 命运就绪上（第1页）

无烬城之外的牙港虽然谈不上有多繁荣，但同北疆其余地方四处迁徙的部落相比也算是很好了，只是脱离旅馆之后希雯才发现眼前的地方似乎比她先前想象的要荒凉破败许多，夜晚既没有集市也没有喧闹声，所有人都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早早归家。

初见时所有的城市都是大同小异的，然而深入角落之后又会发现它们各有各的光亮与苦难，大概是这个道理吧。

希雯禁不住去想极北兴火帝留城的景象，那座居住着神灵的巨大城市传言兴建在大地尽头的断崖之上，夜晚的灯火耀眼足以照亮整片天空，力商人的强大咒文与古老的巫医奇术共同支撑着那座与永恒并存的城池，如此的景象确实能够吸引无数的人前往。

但也有人说前往帝留城的路会自行区分来客。

有人半个多月便能望见鲜红天空下的高塔，有人花费一生不断追寻方向，总之希雯知道，那一定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女孩点亮壁橱里找来的蜡烛小心端详着床板上男人的脸庞，褪去疯狂的模样后，这个人看起来似乎还有点眼熟。她无奈摇头，在房间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躺下，裹起干硬的被子，却毫无睡意。

就这样离开的话，好像有一种错过了某件重要事情的感觉。

而另一边，仅仅只是半个钟头不到的功夫佚名就已经回到了几乎相隔了半座城市的辉夜旅店，虽然路上仍有不少游荡的守卫，但并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屋顶间飞掠而过的瘦小身影。

所有的修士都仅是佩剑负手而立，雕像般没有任何动静。

因为最近发生的某些变故，佚名的行动变得更加大胆随性，如果转变必将发生的话他会选择让它提早到来，特别是眼下，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黑色的流沙，将从指尖倾覆而下。

男孩直接从窗户翻进二楼走廊，脚步轻巧如猫，月光洒落满地的同时，几步外一道被拉起投上墙壁的身影瞬间进入他的视线。

“我希望你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换了身镶铁轻甲的暗旅抱着长剑倚墙而立，他虽然并没有质询或者动手的意思，脸上神情却已经一改懒散，极难得的有了副严肃模样。大概是已经检查过附近，确认没有人能听见这谈话了。

“我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也在做着当初被指派的事情，你难道没注意到神灵也没有对我的所作所为发表过任何的意见吗？”

“早些在牙港惹事情的是你吧，论实力你确实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是滥用它会给我们照成不必要的麻烦。帝留城王座那边虽然没有表示，却并不代表你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呢？筑无的车队肯定会把他们送到帝留城，我们作为陪同只要跟着就好了是吗？或者说死在半路上也算是完成任务吧。要不要试试用渡舟直接把他们送过去？”

佚名的语气变得有些嘲讽的味道，但暗旅看起来完全不在意。

“虽然过去一直没见到过你的真实模样，但陪你执行任务的这一个多月也足够让我了解你了，别装也别胡扯，直接讲。”

“但是我不想告诉你，反正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神明怎么看待我的想法啊。”

男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伸手径直走过暗旅，小心推开万篱房间的木门。屋里药炉的炉火早已熄灭，窄小的木床上躺着依旧昏迷的万篱和已然睡去的格绯，除此之外也没其他的什么，虽然有些在意，但佚名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又关上了门。

“我觉得你可能是担心我不愿意接收神侍的命运并在任务里偷偷动手脚，放心，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也是会死的，所有的人都会死去，只不过有的是不舍有的是解放，如此而已。”

暗旅盯着佚名的双眼，发觉到现在自己还是看不透这个家伙。

“你说的几天之后就出发，混沌死后北疆的后备战线就已经开始启用了，月岩森林和末流城那边我们也会派去人手，到时候队伍可能会遇见数量惊人的黑兽群，你得确保那两人的安全。”

“放心，这些事，你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男孩靠着墙壁松了口气，剑客不知道他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不过近来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意外虽然不是特别显眼但的确是有点多了。而且神侍之中有两个力商人实在是有些多余，他相信蝶，所以才怀疑佚名，灰火之轮寄宿者冒名顶替神侍这种事情……

“喂，你准备什么时候交出自己的灰火之轮？”男孩突然问道。

“大概是……任务结束的时候吧，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剑客到现在这样的程度，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我已经很满足了。但是最后的时刻，我希望自己死在征讨黑兽的战场上。”

神侍还剩下八个，八个终将死去的人。

聊着自己准备如何接收死亡命运的话题着实有些奇怪，但暗旅与其说是避讳不如说更想了解佚名的想法。他曾听锈——另外一个神侍——说起在很久之前也发生过神侍因为不愿接收死亡命运而背叛神灵的事情，他们眼下所经历的事情其实已经发生过无数遍了。

只不过之前所有尝试，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以失败告终。

与之相伴的，还有近百上千不断汇聚的灰火之轮，所以时代更迭，那些长存的灰火之轮的掌控者才能变得越发强大。

其中最为强大耀眼的，又是那些拥有漫长生命或者能够历代传承命运的寄宿者，比如斩剑者、锈以及冷杉。

“那么你呢？“佚名”这个神侍的名称之前是没有的，和源自传承的先驱者或者是锈那样的不同，你应该是在最近才被突然选定的吧。十五六岁的年纪投身这种事，会不会不甘心？”

“问这样的问题，你是希望我回答不会吗？”

佚名轻笑着望向暗旅，“事实上我不想死，不想自己死去也不想身边的其他人死去。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如果死去，无法做到自己想要实践的事情就可惜了，不得不说，我是很自私的人”。

“斩剑者，据我所知你是因为吸收了历代传奇剑客的灵魂才拥有那样的实力的吧，我其实很想知道，在这些灵魂里，在他们的记忆之中，是否曾有过后悔或者退却的念头。”

“你知道，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暗旅别过头，似乎有些不悦，“哪怕是真的想要活下去，背负着身后这么多甘愿牺牲的命运的斩剑者，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转身逃避的”。

“这么说，你们都不愿意吧，十侍，其实都希望能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