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落在染血栏杆上的乌鸦匆匆展翅飞起,墨黑羽毛落下,惹人视线迷离。
老旧长袍下环绕着拂面腐朽气息的死士,万篱清楚他们都是那些被用尽了咒文位置的孩子,曾今的同伴。但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极少部分本该被秘密清理掉的孩子在数十日的沉寂之后,会再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得到穹顶的认同,并获得堪比强大咒术的力量。
就像是历经无数痛苦之后焕然重生了般,他们不会回到其他孩子中间,他们将成为死士。
而未来的穹顶战争中,这些死士是极少数能够同修士正面抗衡的战士之一。
片刻的迟疑之后,站立在顶棚上的孩子开始快步奔跑起来,他们分开行动,凭借着远超常人的速度迅速越过大半决斗场,下一秒,纵身跃下。头顶本就老旧的木板结构因为这番动静吱嘎作响,无数潮湿的茅草伴着雨滴滑落下来,总算是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力。
“主人请快离开这里,这附近有座修士圣殿,修士们会保护您的!”
两个身影轻快触地的刹那,雇佣剑客低身猛然迎上其中一个孩子,细剑轻吟飞旋,恍若骤然跃出的火星般扑向敌人的胸口。说实话,颜钰所用的武器并不适合用于实战,特别是当对方恰好使用长剑乃至斧头一类武器的时候,但眼下,她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细剑的速度,双剑同时舞动的时候,万篱听见空气正如野蜂尖锐鸣响。
不过死士的动作也是灵活得异乎寻常,仅凭着指尖对黑铁栏杆的触碰,男孩在半空中猛然偏转身体,腰间匕首出鞘,重重撞在细剑上。那把简陋的武器在他的指尖上下翻飞,不断击开直刺而来的细剑,男孩只手支地,野猫般在剑客极为狭窄的攻击死角里躲闪跳跃。
战斗的精彩程度绝对远超决斗场下的画面,几个客人甚至忘记了逃跑。
叮,两人再度抽身后撤,呼吸间,手中兵刃回转,又再度刺出。
万篱暗暗收起原本已经抓在手中的筑石,向后退了两步,颇为轻易就躲过了迎面挥来的短剑。死士在他面前落地,刹那间又是数十次快到难以分辨的挥击,但他全都避开了,耳畔传来轻声嘶鸣的刹那,万篱猛然向前一步,带着淡淡烟尘的拳头狠狠落在男孩的脸上。
没有护手的短剑当空飞起,伴着那声让人浑身不舒服的闷响,死士整个倒飞出去。
原本正同颜钰纠缠着的男孩见此情况也是一惊,手中招架不及,脸上眨眼就被细剑拉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轻哼一声,纵跳着向后跳了好几步,落到已经昏迷过去的同伴身边,而后者被爆发的力量咒文当面击中,已经躺在地上呻吟着,爬不起来了。
颜钰微喘着气,也没多想,提着双剑就准备趁势上前杀了这两个家伙。
“等等吧”,万篱看着地上的两人,“人死了,可就不会再说话了。”
此时那几个愣在座位上的客人连同底下的奴隶们终于回过神来,却都有些手足无措,只得远远观望着,也不敢发声再引来其他人,毕竟,这些惹事的很明显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主人无需再多费口舌,这些家伙不可能说出自己的雇主的,还不如给他们个教训。”
鹰界里,原本等待在出口的那几个人居然全都离开了,万篱对此倒是颇为意外,他看了看地上的两个男孩,受伤较轻的那个正准备起身再次战斗。但眼下他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哪怕穹顶的死士都是出了名的杀人机器,也完全比不过历经前后十五年动乱洗礼的万篱。
这些家伙,就有些营养不良的体态而言,可能还没有十五岁。而且,被困在穹顶的狭小世界里的他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即使自己的武器真的落在万篱身上,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能告诉我是谁雇佣了你们吗?告诉我的话,我可以让你们活下去。”
男孩咬着牙,再度摆好战斗的姿势,他受的伤对于饱经磨练的试验品来说完全算不了什么,至于万篱的询问,他直接摆出一副不理睬的姿态,双眼全然关注着对手的要害位置。
“那么,你们是来自哪个房间的?我比较熟悉的,也就只有静室和花坞阁了。”
“呵,不用问了,他们俩都来自荒歌钟楼。”
万篱并不十分意外地转过身,说话的少年正坐在后排的观众席上,同样的黑色斗篷,蒙面的黑布和胡乱缠绕的绷带,这人也是奉命前来解决万篱的死士之一。同时,他也是在刚才的混乱战斗中唯一使用了特殊咒文的人,某种,类似于万篱的遮蔽咒文的力量。
“我是来自湖中沉影的黎心,奉命前来,不过在杀掉你之前,我想知道你同穹顶的关系。”
少年的言语于平静中带着淡淡的傲然气息,他应该是湖中沉影管理者,至少,曾经是。
“很可惜,这同我预想的情况有很大的出入,而我,也不打算回答你的问题。”
声音消逝的刹那,万篱感到视线中的景物猛然震颤了一下,而黎心原本身处的位置,眨眼间就只剩下空荡荡的老旧座椅。他听见剑刃轻啸着撕裂空气的声响,与此同时,另一个死士也朝着颜钰扑了过去,距离无限拉近,细剑的优势刹那荡然无存,两个人彻底扭打在一起。
匕首在四手交错的搏斗中猛然划过木地板的声音,还有,几乎触到耳际的温暖呼吸。
刹那某种极为寒冷的东西刺入万篱的侧肋,重击,旋转,带出淡淡的黑色虚影。
黎心比其余两个死士更为年长,相对的经验也就更加丰富,万篱本该在他发动攻击之前就做好充分的准备,但直至伤口出现,他还是没有准确定位对方所在的位置。
幻象如影随形,相对的,内心某种没由来的欲望在动摇着他的注意力。
少年探手揪住来袭者的长袍,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因为先前咒术测试的缘故,万篱并没有随身携带任何武器,但短暂的交手过后,那柄陷入他身体的匕首已经稳稳落到了他的手里,泛着寒光的刃尖微微上扬,可仅在片刻之后,又猛然向下,重重钉在了木地板上。
身体被撕裂的疼痛还是让他有些直不起身来,尽管,并没有流血。
黎心再度浮现出的身形也有些站立不稳,不过情况比万篱要好上许多,在几步的距离之内,少年身上再度浮现出咒文运转时的温热气息,他无声抽出了腰间皮带上的另一把匕首。
跨步,挥手,然而那把速度在刹那间爆发到极致的匕首却又一次扑了个空。
虽然受了刀伤,但这伤口无法改变万篱是死信者的事实,也无法抹去纠缠在他身体里的那些血毒,那份帝留城最后留给他的礼物,灰火之轮构筑的身体像是黑暗领那些失去了意识的游魂般,飞快忘却所有的疼痛,它脉动着,紧握住那把锋芒尽显的匕首。
而与此同时,万篱却突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