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挑战这座城市千年不变的秩序吗?”
迷森将左臂向上扬起,浅绿色的光晕在她的指尖跃动闪烁着,“你贸然闯入让广场附近的住民蒙受不必要的损失,甚至是生命的威胁。我想,这不足以让你所信仰的另外一个神明得到荣耀或是人们的敬仰吧,这里秩序已定,伤害她,也必然会伤害到其中无辜的人们。”
她以为万篱是密教的人,而看样子现在这个时间,因的影响就已经波及到这里了。
“我想带走白天你们从水洼巷带走的那个孩子,无关信仰。”
“那个孩子的存在是对其他人的威胁,流淌着来自黑山的血液,谁知道他以后会成长为什么样的怪物呢?我们在做正确的事情,而你只会用暴力盲目为其他人埋下危险的种子。”
“但这是你的秩序”,万篱握了握手中的匕首,“我和他都在你们的秩序之外,不是吗?”
女孩闻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带着残忍笑意的神情,下一秒,那悬在空中的手猛然放下。
万篱从小到大遇见过的无数的厮杀场景仿佛都在此刻再度重现了,长方形的前厅并不算开阔,此刻甚至已经拥挤得让他无法在挪动身体。神殿守护者巨剑斩下带起震耳的轰鸣,几个修士倒下了,但更多的怪物仍嘶吼着从地上爬起,近乎无穷无尽。
长剑被套着铁甲的双手握住,剑刃在闪耀,但万篱无法激发出咒文的力量。
“他的身体正在涣散”,迷森在远处想道,“密教里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人,而且单枪匹马的话实在是太奇怪了。也许是时候把房间里的人叫出来了,在某个预计的袭击开始之前。”
尽管广场上发生了那样的袭击,预想的卫队却并没有及时赶到,这让她感到不安。
房间里的烛火晃动片刻后猛然熄灭,迷森回过神来,发觉眼前的战斗有些不对劲。
黑色如烟尘的东西在房间里缭绕扩散,它们攀上墙壁,沿着地板与天顶不断向前挪动着,靠近她。所有身处其中的修士都没有动弹,他们握着武器静立原地,随后,部分颓然倒地,另外的一些直接消散不见了。迷森向后退了几步,她开始意识到这家伙是什么东西了。
拥有强大灰火之轮却无法熟练运用,以及,正在醒来的、未知的某种新能力。
万篱猛然睁开眼睛,鹰界是敞开的,他能感觉到烟雾正缠绕着他,带着潮湿冰冷的触感。几秒钟之前某种强烈的本能吞没了他的意识,很多很多的回忆窜入脑海。蓝色悬空的月亮,还有忘川最后想要同他说的那句话,灰火之轮,可以创造……可以创造什么?
他看见迷森正在说着什么,蓝色的蝴蝶在房间里飞舞着。
脚步仍在向前迈进,万篱听见啪嗒啪嗒的密集脚步声,模糊不清的视线穿透女孩身体,看见她了身体里的浑浊力量。灰火之轮盘旋在她的手腕,她的眼睛正在释放某种能力。
更多的修士出现在房间里,在厅堂的正中央站着个身穿破旧盔甲的男人。
但真正活着只有迷森而已,其他的都是幻象,万篱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些幻觉眨眼间便再度消失了。有部分修士是真实存在的,那些守卫大门的家伙来自另外某个人的能力,但现在所有的联系都被迷雾切断了,被灰火之轮吞噬。
“不要把自己外表束缚住”,他听见某个声音在耳边说道,“想想你到底是什么。”
房间里出现了某个新的人,旋即万篱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被阻挡住了,几根简单的咒文线条在眼前织成了恍若玻璃的无形墙壁,而墙壁之后站着的,正是那个说话的家伙。
被洗得发白的蓝色破烂长袍、佝偻的脊背以及悬在兜帽前叮当作响的坠饰,这人是个力商人,他看见老人仅是用指尖在空中随意勾勒便绘制出了真正的力量符文。向前的道路和身后的出口都被封住了,万篱一拳捶在那些墙壁上,紧接着便清楚看见了自己的手臂。
巨大而扭曲的,恍若藤蔓交缠在一起的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万篱的视线在高处汇聚并转为清晰,但他的意识却被什么东西紧紧纠缠着,眼下甚至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悬空漂浮着,或者是当初置身在黑暗领中一样。但本能在驱使着他做出攻击,三四只黑雾凝聚出的拳头像是攻城锤般轰击在透明壁垒上,消散又汇聚。
“巫蝶!”鹰界捕捉到了女孩的声音,“这家伙到底是……我想我得去神殿通知……”
“回去照顾好那个孩子”,咒术师又画出了几根线条,“别出来,我会处理这件事情。”
万篱怒吼着试图挣脱开那些咒文,但是界限正在不断收缩,光是抵抗那股力量都显得尤为吃力。他的身体仍旧在扩张,却丝毫无法触及到外面的世界,随之而来的黑暗遮蔽了他的眼睛,大概是身体的某些部分遮挡住了视线,可万篱根本控制不了。
“你并不是万篱,你只不过是因用灰火之轮创造的造物而已。”
新的声音说道,“灰火之轮可以创造……你知道吗?漫长的生命可以赋予更多的可能……小川,我觉得你可以走得更远,你未来的路,会比所有人都要遥远……”
各种各样的声音,来自男人女人、大人孩子,仿佛正身处人声嘈杂的街市般。
“蜕变的过程是辛苦的,但从此刻开始,会有新的后来者……在新的时代……”
“我希望生命能够延续延续下去,新的智慧会在这个创生界繁衍……这里会是你的家。”
某个很重要的人名,但他想不起来了,他听见某个陌生的男声说出那个名字,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蓝色的月亮,似乎还悬在天空,至高月亮与太阳同时出现……
意识正在逐渐消散,因为身体里涌现的力量正在逐渐流失,无法抓紧,也许时间不多了。但回忆被锁在更深处的位置,万篱看见穹顶熟悉的高大建筑,看见那里的人来人往,某个房间,黄昏时刻,奈奈正同陌生的男人说话,他转过头……这件事情发生过吗?
万篱咽了口唾沫,他听见自己喉咙的干咳声,呼吸似乎被堵住了。
看不见东西,无法呼吸,身体被囚困在越来越狭窄的空间里,“会死的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