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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昨日之往（第1页）

少年推开斑驳满是尘埃与划痕的木质大门，再次坐到那张熟悉的椅子上。此时临近黄昏，落在脚边地毯上的最后光影正在消散退去，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坐在木桌前的女孩。这样的场景曾经重复过许多次，只是万篱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做到如此平静，在沉寂那么久之后。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荒原上再也见不到黑兽，城市正在重建恢复。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死在修士圣殿的那个小角落里”，女孩放下手中厚重乏闷的书册，神情尤为平静，“不过，你依旧是乌西亚霍恩，不灭的千年晨星，不是吗？”

万篱其实有点想说明自己已经没有灰火之轮的力量了，却最终没有开口，因为有点眼熟的仆人突然上前，将手里的布包递给万篱，里面是他当时丢在广场废墟上的咒文长剑。

“虽然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我相信现在的你应该真的有耐心听我讲讲话了吧。的确，格绯死了，但是在那场灾难中整座雪泉乡死去的人数绝对是你难以想象的，包括瑰刺的大半家族血亲和我过去十多年依赖着的人们，而我们都是人，总有一天你和我都会死去。”

万篱思考着女孩的话，将手中的剑收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未来某天还要继续用它。

“记得当初我和你的约定吗？我今天来，是想借你们瑰刺家族的藏书室。”

闻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显得略微意外，“你从房间后面的楼梯向上走，所有还没损坏的书都可以随便看，当然，我还没来得及整理，所以可能会比较乱。不过，如果你想要找瑰刺过去收集起来的咒文符号的话，直接去八楼就好了，塔的承重部分有点不稳，小心点。”

少年点头，起身打开房门准备离开，至始至终他的眼神始终平静如死水般，“也许”，女孩想，“那就是这些天来他的收获吧，从轻浮唐突转为沉稳厚重，当然，这过程还很漫长”。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雪泉乡，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按照我自己的过去的路走吧，在，格绯出现之前的路”，万篱伸出手臂，破旧不堪的衣袖沿着皮肤滑落下来，露出手臂上细密精致的时间咒文，“我要去帝留城”。

“可我听逃亡的人们说起，帝留城……似乎陷落了，这也是为什么瑰刺家族会……”

“我当然是因为有那些神灵和神侍们还安然无恙的理由，才准备去那里的。”

万篱拉起兜帽，也没有再多解释便反手阖上房间离开了。修士们还在城里活动，而那些疯狂奔向北方的黑兽群也印证了神灵的存在，也就是说过去的陷落都只是假象，而现在才是反攻开始的时候。万篱也想见见，那些黑兽的源头，以及，无朽王座上的身影。

佚名的秘密也在北方等着他，下次见到的时候大概就要直接动手了。

他踏着吱嘎作响的阶梯一路向上，看得出即使红涂塔距离黑星的事发地很远，也还是受到了严重波及。整座塔的大部分房间都在渗水，各种各样的书籍全都杂乱堆积在还算干燥的地方，尽管如此，大部分的资料还是彻底毁了。而若不是有临时搭建的阶梯，中段脱落的部分建筑几乎让普通人上塔成为了奢望，看来闻叶真的是忙到根本管不上这些了。

八层的房间倒是同顶层的宴会大厅格局相似，万篱借着窗口照射进来的微光查看着书架上的书籍门类，的确如闻叶所说这些书都是关于咒文的，只是，这个数量实在超乎想象。

“你走得倒是很快，只不过这么多的书你准备怎么办呢？”

万篱转过身，看见闻叶端着烛台沿楼梯小心走了上来，背上还背着个精致的小包。

“我以为你现在很忙，毕竟，居然连自己家族的塔楼都没空打理了。”

“那些事情，我在灾难发生之前就已经做够了”，女孩将烛台放在倾倒的书架上，着手在书库里翻找起来，“恰巧我还很有天赋，老实说，这些烂摊子多来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在干什么？”

“找自己藏起来的东西”，闻叶从大堆的旧书中搬出来一个背包大小的铁皮箱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里面是我自己比较喜欢的攻击性咒文，也包括一些配合着使用的，诸如加快反应速度、敌意感知之类的，顺带一说，我可是百分之百的力商人”。

听她这么说，万篱突然想起自己初次见到闻叶的时候提起自己是半吊子力商人的事情。

箱子里的咒文都记录在手抄的皮纸上，他从中拿起几张细致观看着，咒文内容延续了北疆古陆语内容丰富但威力略有欠缺的特点，的确是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只不过光靠这些想要战胜佚名肯定还远远不够，万篱见过那家伙的能力，凭空捏造咒文的方法……

乌灵人似乎也是这么用的，通过对自身身体的极致操控能力直接在皮肤上形成咒文，这也就是他们所说的，智慧即是力量本身。万篱看着自己手掌，逐渐的，手心部分的皮肤纹理转为模糊，又衍生出几段粗糙僵硬的线条，但这就是他现在的极限了。

在雪泉乡地下遗迹第二个房间领悟的能力，如果只是把部分身体转变成武器的刀刃形状的话，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尝试了，但是制作咒文同那种小技巧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

“你挑出几个，我可以帮你刻在身体上，你自己的话，肯定是不行的吧。”

万篱看着女孩从背包里拿出墨针和药水，不免有些意外。

“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些，之前我可是拿剑威胁过你的。”

“不，是威胁了整个瑰刺家族”，女孩纠正道，“简直就像是当众宣布要叛乱一样过分，但是老实说，当你从修士圣殿的废墟里走出来并且愿意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稍稍开始欣赏你了。你同雪泉乡的其他人不同，和我也不一样，我们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这里了，但你会走得更远，而我觉得你的选择是值得相信的，所以，我要赋予你实践它的力量”。

闻叶看着有些呆愣的万篱，皱了皱眉头，“是我说得太复杂了吗？”

“不”，万篱摇摇头，“只是想起以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当初奈奈也是这样说的，说他同穹顶的其他孩子不同，他会走得更加遥远，会有完全不同的生命历程。而在两人见最后分别的时候，奈奈同样赋予了他前行的方向和力量。

“那么，先刻这几个吧，把你上半身衣服脱下来……算了，撕了吧，我给你套新的。”

万篱任由女孩替他扒开破旧上衣，沉下心来，继续开始看那叠厚厚的皮纸。

闻叶会是个很理想的女孩，抛开那些为家族利益生长出的尖刺，她的美貌与才能可以在所有男人的心中掀起波澜乃至惊涛骇浪。但是万篱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佚名，想起他得意且残忍的笑容，他很奇怪那人既不是格绯也不是奈奈或者闻叶，而是他，那个男孩。

是否在奈奈和格绯离开之后，在沉寂许久之后，自己又再次找到了前行的目标呢？

没有兽血的力量，没有神湮也没有伸手捏来的绚烂火焰，要如何才能，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