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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黑色源头四（第1页）

冰凉夜风拂动着破烂褴褛的墨色长袍，声响听起来恍若是春蚕啃噬着桑叶般不绝于耳，但眼下匆匆踩踏在泥水里的密集脚步声掩盖了它们，士兵们叫喊着在附近徘徊搜查，等待着藏匿在暗处的万篱露出马脚，无疑，这是场早就被安排了结局的蹩脚闹剧。

但是到底是谁动的手却极为难说，黑星、瑰刺、修士，太多太多的人，各怀目的。

隐约身影再次在视线中出现的刹那，万篱抬手跨步，弯刃匕首带出锐利破空呼啸骤然撞上黑袍人手里的弩机，其实万篱本意是想要直接杀了他的，但是对方的反应速度完全不逊色于他。霎那间几点火星跃起，全金属构架的十字弩在几声响亮的碰撞声中挡下了这沉重一击，同时另一把匕首飞过一道弧形轨迹狠狠拉过万篱的脸颊，那力道，几乎深入骨头。

男人在回击的刹那飞出一角，怒吼着将万篱踢开，弩箭只是刹那间就又上了膛。

金属尖端嘶响着消失在夜幕之下，男孩抓住木屋向外伸出的木梁翻转回身，背上墨色翅膀跃出又瞬间消失，他稳稳落在了几步外的茅草屋顶上，双眼始终不离对方手里的弩箭。

这家伙拥有的是近乎黑兽的不洁者力量，黑色的腥臭血液带着万篱深有体会的爆炸性力量在斗篷下的身体里飞速流转着。但是万篱自己已经失去了兽血的力量，他自觉放弃了影子的火焰和契约，能够依靠的就只有最初死信者能力对于力量的强化，和那两个力量咒文。

也许还有现在怎么受伤也没有关系的身体，万篱不确定，因为每当他变得虚弱，那种疲惫感就会蜂拥而来，像是过去兽血的副作用一般，如獠牙锯齿啃噬消磨着他的意志。

“找了这么多杂兵，你还是决定亲自出手了吗？”

万篱用握着匕首的手抵住潮湿屋宇，长剑向后延展，匍匐恍若一只猎食的野兽。

但来人并不打算回应万篱，不管是言语还是举动。他后撤两步消失在屋子另一侧的黑暗之中，一些人惊慌地从庇护所里逃出来，可他们没有发现从屋顶山跃下消失在黑暗里的黑袍男人，至于万篱自己，可就很难说了，然而即便这样，万篱也明白自己必须抓住他。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仅仅停留在字面意义上的协定，也是为了这座城市的安宁。常年杀戮和鲜血浸染的日子已经让他有些麻木，但是格绯，她以后会居住在这里。

更多的卫队正在向这边聚集过来，他们拨开慌乱不安的人群，黑色金属重甲咔嚓作响，像是巨兽咧着满是利齿的大嘴耀武扬威。万篱知道自己依旧可以杀掉很多人，但是他不能。

鹰界还是有一点作用的，万篱侧身闪开飞射而来的弩箭，回手投出了匕首。

像是被绳索牵引着般，他的身体迅速跟上，长剑在错身的刹那带出大片黑色血水，那种感觉就像是剑刃划过厚实粗糙的砂纸似的，艰深费力。再往前又是一条黑暗幽深的巷子，万篱猛然揪住想要再次逃窜的家伙，在双双失去重心落下屋顶的刹那，另一把匕首飞速出鞘入手，刺入黑袍人的腰肋，但同时万篱也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刀刃狠狠地擦了一下。

手执弩机的士兵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万篱听见了他们紧张的呼吸声，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

战斗变成了匕首与拳头交杂的近身互殴，他在扭打中听见黑袍男人的低吼声，感受着那恍若野兽一般的疯狂气息，但还未等再做些什么，几支弩箭便毫不迟疑地没入了万篱的脊背。男孩吼叫起来，身下的家伙立即给了他的脖子一匕首，那感觉，像是闪电落下，惊鸟飞起。

但是万篱只是蜷缩着身体剧烈咳嗽起来，他扣住男人身体的双手变得有些无力，可伤口并没有鲜血流淌出来，而与此同时，男人的胸口也插上了几支铁箭。

黑色气息在黑袍包裹这的身影下盘旋着，万篱伸手想要掀开男人脸上的面具，但是，下一刻他就感知到了某种强烈的危险，红黑色的火焰自男人的手掌上升腾而起，瞬间化作大团风暴炸裂开来。疼痛是陌生的，这和万篱自己用火球砸别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发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手足无措，失去了力量，能感受到的，只有彻骨的疼痛。

当我们失去力量的时候，像是兵器一般的我们，还能留下什么呢？

生而锐利，却无方向，被所有人把持在手里。

我很想把这些弄明白，但是弄明白了，似乎，就不复强大，也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万篱看见了破碎面具下的那张熟悉脸孔，但是混沌的感知让他完全无法分辨出那是什么，是怎样的一种模样。他发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人从身体里强行抽取出来一般，很多的回忆变得隐约，但是奈奈的话却显得越发清晰，无限的回忆几乎将他淹没。

悲伤、疼痛，紧接着，便是轰然咆哮而出的黑色火焰。

大片的建筑只是瞬间便彻底倾倒毁灭，神湮的力量像是预言中的噬界兽一般肆意拆解着四周的事物。男人在火焰中嘶哑地大笑着，他抬起头，看见一支剧烈燃烧的木柱上蹲坐着另外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金属与皮革交织成的面具在火光中熠熠闪光。

火焰在他身周旋转，它们也伤害他，但黑袍之下的血肉总是在以一种更加疯狂顽强的速度在生长，那是一个同万篱差不多的，对疼痛和死亡近乎漠然无感的人。

“你……难道不怕这神赐予的力量吗？”

哑巴摇摇头，向后猛然一跃，脱离火焰波及到的范围，直接消失在夜幕之下。眼前这条巷道除了那个放火的男人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的生命存在了，不过火焰的范围并不大，对于整座雪泉乡来说也不过是小小一角，至于神湮能够影响到的范围，就更微乎其微了。

他还只是第一次使用能力，还不能像万篱一样收放自如。

不过男人扬起嘴角，微笑着望向远处的瑰刺树广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毁掉这里的一切，想做什么都可以”，影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