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的收复使明清两方在西南方面达成了战略上的平衡,四川自也无需再担心鞑子从那处处漏风的蜀道突然来袭。
按着常理来说,到了这一步朱慈烺便可以将收尾的事情全都交给樊一蘅去做,他自己则该顺流而下,去处理应天的诸般繁杂。
但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大势者,不足以谋一时。
此番和硕特部的插手,让他有了和草原各部取得联系的机会,若就这么错过,却真让人扼腕叹息。
在平常人眼里,满人自努尔哈赤起兵之时似就如得天之助,其后便一路高歌猛进直至入主中原。
可实际情况却非如此,萨尔浒之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后金在战略上都处在极其被动的地步。
东面的朝鲜,西面的喀尔喀,再加上大明严厉的封锁,努尔哈赤不但被逼到需要向东江镇的叫花子抢粮,更出台了惨无人道的“无粮人”政策。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数年,心知已处在慢性死亡之中的努尔哈赤不得不一次次撞向坚固的关宁防线。
倒也算是触底反弹,老奴身死之后,他那个算是一代英主的儿子终于掌握了政权。
其后他马上改变了努尔哈赤的战略,用一个個阴损且有效的方法逐渐化解了后金在战略上的不利处境。
而这些手段之中最为关键的一个便是改变了对草原各部的定位。
在努尔哈赤时代,草原各部乃是女真人的竞争对手,为了有限的生存资源,两拨强盗不断大打出手,直让坐山观虎斗的大明收了渔翁之利。
当黄台吉掌权之后,他却把努尔哈赤的诸般战略全部推倒,将草原各部定位成了可以拉拢的盟友。
至于拉拢方式倒也简单。
那时大明的防御重心都在关宁一线,反而对防范草原各部的宣大一线不太重视,在与其取得了一定互信之后,后金军队便兜了个大圈,从喜峰口杀入平津。
后面的事情自不难想见,跟着谁有肉吃的道理大伙都能看清。
自天聪三年第一次入寇之后,不单漠南诸部彻底倒向了后金,便连漠北也与之暗通曲款,而北元的最后一位大汗被草原各部彻底抛弃,后金的战略绝境也由此逆转。
对朱慈烺而言,这些事情本也只是尘封在记忆里的一点点零碎而已,可好死不死,和硕特竟然插手汉中之战,这段记忆却也被达延给唤了过来。
“启禀陛下,达延带到。”
随着一声禀报,萎靡不振的达延便出现在了大帐之外,待他看见端坐军帐中央的朱慈烺之后未有半点犹豫便直接跪了下去。
“达延拜见陛下!”
过了这么些日子,那阵阵火铳之声还不断回响于脑海之中,此番再见这年轻皇帝,达延悬着的心终也彻底放了下去。
老实讲,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
毕竟明皇连万余骑兵都说杀就杀,要是真打算取他小命,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可话说回来,就这么关着也不是个事。
他那几个兄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真被关个一年半载,那些部落还能归他统属吗?
所幸,在担心十多天后他终于得到了明皇的召见,要是不出岔子,便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你父亲派人来了,说是要送朕两千精锐骑兵和五万牛羊作为赔罪。”
话音入耳,达延心中一阵激动,但他面上却还是一副后悔不已的表情,直叫人以为这是个中了坏人圈套的傻白甜。
这几日下来他已将此番战事的全部过程都细细回忆了一番,自也晓得内里的决策出现了重大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