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所部终还是到了。
只是现在的清军全都挤在漏斗状的金牛道口之中,大队骑兵的到来除了壮壮声势之外也没了太大作用。
说到底,冷兵器时代的围歼战几乎就代表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凡是个有些脑子的将领都会搞点围三阙一或是逼降敌军的手段,避免与背水一战的敌军正面厮杀。
而此时退路受阻的清军恰恰就属于这种情况,所以当李过等将才至战场边缘,朱慈烺的军令却已传了过来。
“陛下有命,穷寇勿迫,除宿卫后军之外各部当谨守山口,待鞑子撤退再行追击。”
“末将领命!”
躬身领命之后,那传令的兵卒自是拨马离开,可留在原地的李过却暗暗觉得懊恼。
按着陛下的军令,他们这路人马隐在了广元城南七八里的山林之间,待接到前方战事有变的消息才离了藏身之地赶来战场支援。
依着寻常情况,清军在尝到宿卫后军的厉害之后当全力进攻由中军把守的侧翼,两方僵持之下便是花上一两个时辰也当算是情理之中。
由此,在赶来的途中李过便刻意蓄留马力,为的就是能在陛下亲自指挥的战斗中展现自己人马的价值。
可谁曾想,鞑子竟未曾全力来攻,略一试探便直接缩回了金牛道中。
如此一来,他李过漫说在陛下面前露脸,便是背上個延误战机的责任也能说得过去。
此时再接到陛下传来的军令,他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
“李帅,我军骑射虽不如鞑子,但每人放上一箭却也能有所斩获,莫不如我两先在这里看着,您去向陛下讨个旨意?”
“这”
那士卒方一离开,曾英便急不可耐地撺掇了一句,而在听到此言之后,立功心切的李过却未直接答应,反倒一声沉吟不由在心中权衡了起来。
曾英的话也算有几分道理,毕竟骑射不分家,这支马队就算技艺不精,用来蹭些伤害却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话说回来,有道理便能违逆圣意吗?
说破天去,他李过也只是个将才投效的流寇而已。
陛下分明已传了军令过来,他若在军情没有变化之前便又提出异议,这岂不是有一点点藐视陛下威严的意思?
心念及此,李过便打定主意绝不贸然开口,待曾英几将略有些焦急之时,他才淡定地说道:“陛下所虑极为周全,实非我等能够想到啊。”
话音落下,在场各将自是面露不解,见此情形,李过才又接着说道:“我等远道而来,马力已有损耗,此时为了一点点杀伤而直接出击,倒不如养精蓄锐,待鞑子退去之时来个一鼓作气。”
说到这里,李过便顿了一下,待见各人似有所思,他才又接着说道:“更何况宿卫后军还在不断射击,我等若杀将出去总也免不了有所顾忌啊。”
李过不清楚自己对陛下军令的理解够不够透彻,但随着言辞不断吐出,他却是越来越有底气。
说到底,他毕竟是在场几人之中官职最高的,再加上陛下军令打底,他只要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自也不怕旁人说嘴。
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各将自也没什么说头,随即这由数千人组成的马队便在战场外围观望了起来,整个战场却也处在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状态之中。
数万人马分处金牛道口内外,可除了远远开火的宿卫后军和不断用弓箭还击的鞑子之外,其余各部竟是没有半点动作的念头。
这样的情况自是让李过等人有些焦躁,但对豪格而言却是难得的喘息之机。
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他很清楚,若不是那些突然坠下的落石阻了后军撤退的道路,此时的明军当已掩杀而至,后面的这些人马势必会在敌军的追杀下损失惨重。
可据前方所报,阻路的落石并不算大,花上一半盏茶的功夫必然能让道路再次通畅。
届时落在道口之外的人马便不再是走投无路的状态,只要敌军瞅准机会,必然就是一场损失惨重的溃败。
明白这般道理的豪格并没有心情去考虑祸福相依的哲学问题,看着乱混混的各部人马,他的心思自然全都落在了断后的事上。
依着当下的情况,最佳的选择当是他亲领心腹人马为大军断后。
只是今日他已损了两旗护军,若是再让心腹人马遭了损失,却于退回陕西后的局面太过不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