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是:“夫人识吾否?”
第二句是:“吾为夫人故,特纳张绣之降,不然灭族矣。”
第三句是:“今日得见夫人,乃天幸也。今宵愿同枕席,随吾还都,安享富贵,何如?”
这句话乃是老曹随口所说,但若推敲其中的逻辑性、说服力,可以单独写成一篇文章。
所以作为一个成熟的女人,此情此景,自然知道怎么办。
后世倭人酷爱三国,犹喜曹操,把他的智慧充分运用于人生,并且青出于蓝,只需一句话即可概括老曹三句的意思。
“太太,你也不想先生失去工作吧?”
相形于这些思维清晰的妇人,充满奇思妙想、对爱人抱以许多感性期待的少女,恰如战场上的愣头青,看着不难对付,却往往不按套路出牌,便是老司机,稍不小心,也不免被带了节奏。
便如此刻方金芝,她并非欲为难老曹,而是真心好奇:既有神行太保,为何不写情书?
善战如老曹,也不免措手不及,只得暂时闭了口,高挂免战牌。
幸好戴宗非是猪队友,眼见老曹为难,瞄一眼金芝,心中盘算:此女这般年纪,纵知道些江湖事,料也有限。
欺她见识不足,笑眯眯道:“好叫嫂嫂得知,在下‘神行太保’这个匪号,其实得之未久,却是随武大哥上梁山后,同山上的高手苦学几载,方练成这神行本事。前几年在江州时,小弟是以刀法见长,人称‘江州刀王’的便是——当初被那狗太守蔡九陷害,和‘及时雨’宋江同被关入死牢,正是靠小弟这身刀法,生生带挈他杀出来。”
曹操大喜,心道这个兄弟灵敏练达,足堪大用啊!连忙敲定砖脚:“是,是,戴宗兄弟原本长于刀法,神行法是上了山方才练的。”
他得戴宗这一缓,心中已迅速推算出后续应对:若问跟哪位高人,我就说“幻魔君”乔道清,若问为何不让乔道清送信,我就说刚收了他上山,便被差去了金国做使者,若问……
一连想好了十几个问题的答案,不由踌躇满志,却见方金芝把头一点,说:“嗯呐!”
“唔……”老曹发出蛋疼的呻吟,深觉还是妇人比较容易把握。
就在曹操感悟爱情与人生时,童贯十万大军已杀到了清溪城下。
此时祖士远、白钦去帮源洞未归,夏侯成方离乌龙岭不久,城中守将只有参政沈寿,佥书桓逸,元帅谭高、东管守将伍应星,以及杭州二十四飞将剩余几人,不过兵马倒是不少——杭州退下的三万兵,以及谭高麾下一万多兵马,足有四万余人。
童贯不知方腊别有老巢,只道他定都清溪,本人必然在此,因此大军一到,直接在城外十里扎下营盘,广派探马警戒,派出数万人马,大举砍伐树木。
清溪城中哨探得知,都集中到相府议事,参政沈寿道:“童贯今日杀来,面也不曾露一露,径自只顾扎营,又遣许多人伐木,看来竟是要做久围之意了。”
佥书桓逸冷笑道:“他这乃是稳扎稳打的阳谋,一路厮杀而来,士卒不免疲惫,必令兵士养精蓄锐一番,造好诸般器械,方才大举来攻。”
元帅谭高点了点头:“此言有理!却不可让他这般得意,不如我等带些兵马,出城挑战如何?”
“过山风”张俭苦了脸道:“谭元帅,非是兄弟灭自家威风,如今石帅等个个带伤,西军之中却有几个厉害的武将,不如待圣公到了,再做主张。”
桓逸摆手道:“我等牧守一方,却不可尸位素餐,恒某这里倒是有条疲兵之计,便是请伍应星、薛斗南、张俭、元兴、徐白、张道原几位将军,各带三五百人,都轻装上阵,去他营外敲锣打鼓,他若杀出,便退入山林中,他是客军,岂敢入山追我?如此轮番往来,吵得他彻夜难眠,哪还有气力来打?”
谭高听了喜道:“端的好计策!既如此,我也不在城里坐地,带上数百个善射的,伏在林边,待他追兵过来,先叫他吃一阵弓箭,愈发不敢深追了。”
当下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定了,各自去选人马,把城中锣鼓唢呐之类尽数搜集,预备夜里扰营所用。
他这里安排的得意,童贯那处亦没闲着。
几乎同一时刻,官兵的中军大帐中,童贯坐在帅椅上,宏声说道:“老夫这一路上,都在细思破贼之策,想那方腊,乃是本处的地头蛇,此城又是他的伪都,守备必然格外森严,人和、地利,皆非我有……然而若是强攻,折损的将士多了,老夫还如何平辽?因此思来想去,唯有出奇,才是上策——我今日派兵四下伐木,他必道我远来疲惫,要造好器械才会攻城,这般一来,贼心不免松懈……”
说到此处,童贯缓缓站起身,面色阴沉,目光如虎,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微微抬起下巴,傲然看向清溪:“诸位将军,用兵之道,贵在神速,老夫今夜,便要袭破睦州,毕、其、功、于、一、役!”
看官听说:童贯此人,生于皇祐六年(1054年),至如今宣和二年,恰是六十六岁,执掌军权二十余年,多历战事,堪称是老行伍了,用兵的本事虽谈不上了得,却也自有一番章法,若是对手并无名将坐镇,那么他童道夫,便是名将了。
名将童道夫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尽显元戎风范,众将听在耳中,都不由为之振奋,齐齐踏出一步,甲声铿锵之中,抱拳齐喝:“大帅妙计,吾等众将都出死力,今夜必破他城,毕其功于一役。”
童贯大笑,十三根胡须飞扬而起,甚是豪迈:“好!捉下方贼,老夫亲往御前,为诸位将军请功!”
四月初九,月明如水,满地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