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回转了一下,刘宗周便又将双眼闭了起来,只是这一番他却多少带着些对自家学生的愧疚,非只静思那么简单。
不得不说,对于素重声名的刘宗周而言,当下的局面已经被动到了极致,可他在静待发落的同时却难免有些疑惑。
说到底,事发已有两日,不单应天的局面已有了些失控的迹象,便连周遭也都因“皇帝退位”而略有不稳。
可在自己都已放弃挣扎的情况下,陛下竟还不肯回到宫中,这却让他实在想不明白陛下的目的到底要落在何处。
他的疑惑自然没有错,不论是想做出一番表态,还是想借机清除浙江朋党,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一切都已算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只是
“诸位大人都是大明股肱,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却让我如何向新皇交代?”
看了眼跪在院中的宗室重臣,朱慈烺便向胡一青使了个眼色,随即一队队甲士上前搀扶,而那领头的马士英却直接嚎了起来。
“陛下!主辱臣死!那腐儒竟以那等恶毒言语诽谤君父,老臣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可国不可一日无君!您万不可弃了亿兆子民啊!”
“陛下!万不可如此啊!”
随着马士英的话音传出,一众宗室重臣立刻便齐声呼道,而在听到这番言语之后朱慈烺却似极为惊讶一般,待盯着楚王朱华壁看了好一阵子才问了一句。
“老王爷,您执掌宗室,这么几日怎还没选出个合适的?”
“陛下莫要如此啊!”
话音才出,年近七旬的楚王便一头磕在了地上。
他不晓得好好的凯旋怎就闹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但经了杭州一战的老王爷却非常清楚,莫看这大明天下似已稳当,可要离了眼前这位爷,不消一年半载他们便又得如丧家之犬一般。
“您乃是先帝所立的太子,又是力挽狂澜的明君,若连您都被逼得退位,这天下又有何人能掌啊!”
“老王爷先起来。”
说着,朱慈烺便将楚王拉了起来,随即才又说了起来。
“我看唐王、鲁王皆都算是明理晓事,从他们里面择一贤者为君当也算是稳当。”
“陛下!”
“陛下!”
仅只这么一句,伏在后一排的两个宗室王爷便似见了什么可怖之物一般,随即二人连滚带爬地扑到朱慈烺身前,待狠狠磕了三下才哭嚎道。
“我等何德何能啊!当初应天城破我等也只知落荒而逃,若非陛下您领兵救援,我们怕是在杭州便要做了俘虏,今次您竟然称我等为贤者,我还不如羞死在太祖陵前啊!”
“这却麻烦了啊。”
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朱慈烺便叹了一声,显然也是在惆怅选立何人为新君。
按他原来所想,此番跳出来当只是个寻常言官而已,待用强硬的态度定下这门婚事便也达到了展现态度的目的。
可谁曾想,那刘宗周竟赤膊上阵,徐家又闹了这么一出,搞到最后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他的心思自也活络了起来。
说到底,草都已经搂了,不妨连兔子一道打了。
这帮子宗室王爷虽没有太过出格的举动,但自收复诸多失地之后要么闹着要回到封地,要么闹着让朝廷清理欠俸,搞得朱慈烺在外征战之时还得三日接一题本,两日收一陈奏,倒不如接着此番好好敲打敲打。
“马阁老,你们内阁可有合意人选啊?”
“陛下!莫要如此了!这等话语听到老臣耳中都是罪过,如何能一再提及啊。”
“罪过?听一下便是罪过了?我在外面提着脑袋与鞑子死磕,你们这里不是说我桀纣便是说我刻待宗室,索性这皇位就交给你们去坐,我也当当甩手掌柜的!”
“嘭!”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堆,朱慈烺转身便入了屋内,随即一帮子朝廷重臣阴恻恻地看向旁边的宗室王爷,而楚王却在一阵喘息之后直接转过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