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张献忠并不打算采纳李定国的建议。
毕竟广元自古以来就是扼守四川的重要碍口,凭借设在此地的完善防御工事,坚持到鞑子粮草耗尽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谁曾想,他费心费力搞出来的坞堡群长的只坚持三四日,短的甚至就一半日。
短短月余功夫,大半坞堡已在其火炮摧残之下沦为废墟,剩下的也不见得能撑到清军断粮。
此等情形之下,哪怕他知道李定国之计风险极大,却也不得不做出此等选择了。
不过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眼中自会呈现出不同的模样。
由于张献忠晓得当年的老闯王是如何被堵在山道之间,所以他便对这等谋算存着疑虑。
可在李定国看来,汉中一带山大沟深,他就算拿不下城池也能学着孙守法在山中游走。
左右他这一路人马只要不被彻底消灭,那便能给鞑子的粮道带来巨大的压力。
届时前方粮草供给不足,他豪格除了乖乖退出四川,哪里还有旁的选择?
这般想来,李定国的谋算自能对当下局面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但一个好的计划怎能受制于那么多客观因素?
若真出现意外
“大人!冤枉啊!我真是腿疼难耐,绝非存心偷懒啊!”
在火把的印照之下,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老者被如狼似虎的兵卒拖出了民夫队伍,而在他苦苦哀求之际,不远处的满人大官却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紧接着那老者的求告之声便随着战刃的劈下戛然而止,民夫们的步伐亦因此快了不少。
“你们怎么办差的?这么些功夫怎就寻不来些年轻力壮的?”
对于鲜血喷溅的场面,那满人大官毫不在意,待往民夫队伍中扫了一眼之后便对着身侧军将低声呵斥了起来。
此官名为星讷,乃是清廷的工部尚书、正白旗梅勒额真。
单按官名来看,似他这等职位几乎已经到了非爱新觉罗亲族的顶点,便是颇受重用的佟家在此时亦不能与他相比。
如此情形之下,就算他真是個心系国事的,当也不至于三更半夜还守在工地上。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他被授予此等官职之时,多尔衮兄弟还掌着朝政大权,对其颇为看重的阿济格还是中路清军的最高统帅。
那一阵子,他与河洛会这两个白旗的人虽然身处豪格麾下,但在大势所迫之下不光能对军中诸事拥有不小的影响力,更还能用“中伤多尔衮”的罪名使豪格夺爵。
可现在随着多铎战败江南,阿济格魂归西天,不仅朝中局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甚至连多尔衮也在蛰伏了起来。
若非前次整治豪格全由河洛会一人操办,他也不见得能落个囫囵。
所以在接到驻守汉中的军令之后,他这个几乎已走到仕途顶点的尚书大人便也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整修汉中城防之上。
为的就是莫让豪格寻到理由,让自己步了河洛会的后尘。
“主子,不是奴才们不尽心,实在是寻不到人了啊。”
面对星讷的斥责,其身侧军将却颇感委屈。
说到底,这地方已被战乱祸害了十多年,但凡还能动弹的,不是从了某支队伍便早就外出逃难。
到现在还留在还能寻到这些老弱已然是清军搜遍周遭的结果,哪里还能寻到什么“年轻力壮的”。
对此,星讷也非不知,关键在于这汉中城只剩些残垣断壁,而那明军又才自这里撤出。
若是孙守法杀伤一个回马枪,说不得便会在豪格那里落下口实。
届时
“明日让兄弟们再走远些,待熬过这一阵自有分说。”
话音落下,星讷便又将目光投到了民夫队伍上。
他毕竟离清廷的权力核心稍稍远了一些,论到对局面的把控自要比那些站在顶尖的差上许多。
在其眼中,多尔衮兄弟虽然遭到了巨大挫折,但多铎那里的八旗兵基本完好,北京的多尔衮亦有直属人马。
这两边加起来,少说也能凑出个万余旗兵,哪怕阿济格全军尽没也不至彻底没了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