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但勤学好问,更是思虑周全,臣以为此法甚好!”
“臣附议!”
“臣附议!”
眼见越其杰赶在自己之前应承了太子殿下,钱谦益虽一面连忙赶上,一面不断懊恼于自己散了心绪,可归到根里,他却对此未有半点意外。
现在屋中,除了徐瑜还没明白太子殿下这一招剑指何处外,余者心中都已如明镜一般。
不管以何种名义,何种方式,这些出身应天的书办胥吏都是依着太子殿下钧旨去到地方的。
无论文官们愿意不愿意,地方上排斥不排斥,朱慈烺从文官和大族手中成功攫取地方权力的事已然成了定局。
此时钱谦益在将太子殿下从进到这房中开始的所有行为于脑中过了一遍之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般阳谋真真让防无可防。
哪怕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结果大抵也会如此,却不会有半点不同。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而这社会关系里却也得分亲疏远近。
就拿钱谦益来说,他是大明的子民,是朝廷的文官,是应天系势力的魁首。
当这几个身份的利益达成一致时,用笼统的话来讲,他钱谦益就是一个好子民,好文官,好魁首。
可若是这几個身份的利益发生冲突,那么丢车保帅便是他不得不做的选择了。
当多铎进抵应天,弘光仓皇出逃时,为了保住文官和魁首的利益,他就得放弃大明子民的身份。
当应天系势力不得不依靠皇权才能保得独立地位时,他为了魁首的利益就能毫无负担的损害文官集团的利益。
与此同理,越其杰自然也有着诸般身份,在需得于几样身份所代表的利益之间做出取舍时,他自然也会依据这些身份在心中所占的分量来做出合理的判断。
既然已将话说到这里,便不得不再闲扯几句。
到了明末时节,由于诸般元素近乎同时作用,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趋于公开化,斗争趋于白热化。
若是无法理清其中脉络,在观看这段历史时,便会觉得每一个皇帝,每一个朝臣的行为都疯狂且毫无逻辑,进而生出哪怕明太祖降临也当无能为力之感。
可实际上这里面的利益纠葛其实并不复杂,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上也都非第一次出现。
文官与皇权争夺对朝廷的控制,各派系之间又争夺文官集团的话语权。
再论及细处,财政的崩溃、与女真的战争、内部的民乱、各方势力的离心离德。
诸般矛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似剪不清、理还乱,可说白了,这些都只老大帝国的行政体系在经历数百年之后因彻底腐朽而衍生出的罢了。
在看明白这些之后便能理解,那些作为单独个人的皇帝为何需要在南明这个集体的崩溃中负有最主要责任。
弘光曾经得到过强力部门的支持,可以算是南明历任皇帝之中最有希望挽回局面的人。
但他虽然吸取了崇祯被东林耍弄的教训,却未曾搞明白,自己终归身处东林老巢。
在任由马士英一党对东林一系进行毫无节制的打压之后,便等于失去了立足之地的支持,继而引得本地势力疯狂反扑,最终使得拥有强大纸面实力的南明在遇到清军南下时一溃千里。
再后面几位,各有各的毛病,各有各的问题,但若将其总成一句,那便只能说:未能理清内部关系。
当然,这短短八个字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纵观华夏历史,能够认清这八字的便已是寥寥无几,能够将其成功付诸于实践的更是凤毛麟角。
对于这些,朱慈烺有着清晰的认识,他自然知道一味打压并非良策。
由此,在获取几名心腹忠臣的支持之后,他便在看似不经意间说道:“徐先生,听闻绍兴附近有大儒名为刘宗周,却不知其人可堪大用?”
话音落下,钱谦益不禁眼皮直跳,越其杰似是有所猜想。
这刘宗周乃是正牌子的浙江系魁首,只因在和马士英一党的政争之中落败而于弘光朝去职。
但他的影响力却未曾因此而削弱,反倒在东林的朝中势力受到重创之后俨有盖过钱谦益之势。
此时太子殿下提及此人,大抵便是带着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糖的意思,只是钱老先生现在还不是真正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