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圣洁、每一个音节都弥漫着神性的荣光与芬芳的香气。
范宁心中的那种想法,正在一遍又一遍地被强化:
“交响曲就应该包罗万象,一部交响曲就应该像一个世界,我的艺术生涯必然会在进行庞大交响乐作品的建构并不断修改的错综复杂过程中度过而诗歌,那些令人景仰的诗人们写出的诗歌,如果它们能成为我的意图、观念和乐思的储备库,任我调用支配的话这很难,难以积累素材,难以转化语汇,但或许唯有如此,我的《c小调第二交响曲》才能支撑起对于死亡讨论的宏观叙事。”
“别那么写,会扑的。”另一方面,吉尔列斯的各种画像、铜像和雕塑时不时在眼前浮现。
交响曲已经够复杂了,要不老老实实用器乐完成自己的积累,收获更多乐迷的认可?
时至今日,范宁总算是亲身感受到,当年的勃拉姆斯写交响曲时有多难受了,难怪他的《第一交响曲》写了21年。
范宁确信,这样的尝试还不如直接自己把“贝九”拿到这个世界上来。让贝多芬和吉尔列斯这两位“掌炬者”去对轰,“赢面”比现在大得多。
三条道路摆在自己脚下,不知踏上何方。
安魂曲落幕,离诗人所指示的新旧交替之时已近,装载灵柩的车队行出教堂的布道广场,方向是离此处约15分钟步程的郁金香中央公墓。
彷佛和近一年前的某次场景类似,范宁沉默地在人群中行步。
若放在平日,郁金香中央公墓应是树木葱茏,气势显赫,大理石碑纵横交错,但它在午夜时刻难见其形,四周昏暗而沉寂,唯独近处崭新石碑上的墓志铭在自己眼中可见,那是诗人在16岁时就向世界发出的宣言。
诗歌是对语言的反叛。
米尔主教在安魂曲演奏之前的引言,再次浮现在范宁心中。
“每个人都必须遵从内心的自由意志一次又一次地生产真理,否则他就会枯萎即使那不是终极真理,但至少不会被历史判定为失格。”
自由意志?
范宁再一次明确地意识到,在交响曲中加入合唱,是他在动笔写出第一个c小调调号后就在寻找的东西。
“贝九”虽伟大,但自己对人生的理解还未上升到“宇宙的终极欢乐”之层次,这不是当前的自由意志,在这个人生阶段,想探讨的东西和“贝九”不一样。
探讨死亡虽也算是宏大叙事,但范宁预感在自己的艺术生涯中,会不止一次地探讨到它。
“21号晚的音乐会,你的听众可能会比想得更多。”在道别时,麦克亚当侯爵夫人对范宁说的话颇含深意。
每场演奏都会在尊客席预留一定的内部票,邀请地位更高的知名人士莅临。
“即使只有一个听众,演绎起来也要对其负责,不是吗?”范宁淡然一笑。
“罗伊,你送范宁先生回去吧,车在广场西北方向洗礼堂等着。”麦克亚当挥了挥手。
“好的爸爸,再见妈妈。”
望着夜色中两人的背影,麦克亚当不苟言笑的脸庞上浮现思索之意。
“能让聆听者铭记一生的探讨演奏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位范宁先生竟然婉言谢绝了三位大师的提名建议,全世界不过堪堪现存一百余位的‘波埃修斯艺术家’提名名额唾手可得之际,他就这么淡定吗?”
旁边的侯爵夫人微笑道:“大师们的眼光自是不会错,二十三四岁的准‘锻狮’高度艺术家只是这样一来,这小提琴协奏曲的首演现场就更热闹了”
凌晨,夏风呼啦啦吹进车窗,街景与灯火从两边急速倒退。
“有没有想吃点什么?我知道帝都几家不错的深夜饭店或小酒馆。”身旁端正而坐的罗伊问道。
“你也会去小酒馆吗?”范宁依旧看着窗外,这个时间点上的街边行人已去九成,但圣塔兰堡的城市建筑群仍然灯火绵延。
“极少。看情况,也看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