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乡亲们先是一愣,继而更是义愤起来,为首壮汉冷笑一声,狠狠地将锄头往地上一顿,即刻就有许多吃剩的枣核被一震而起,飞到了陈心隐的面前,
“哪儿有赃?这就是赃!你们还敢否认?”
陈心隐见状一愣,可他问心无愧,哪里肯服?梗着脖子又叫起了屈来:
“老乡哪里的话,你看这些枣核都已经干了,哪里像刚吃的?这必然是山中鸟兽偷吃的,与我等绝无干系。”
“大伙一起上,将他们三个偷鸡摸狗的小贼都给捆起来,这些枣树可都是贡品,不容有失。”
那壮汉一声令下,怂恿着众乡民一拥而上,有几个年长的乡民闻言面露为难之色,似有顾忌,刚要出言阻止,可见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同伴已经当先动起了手来,若再犹豫,到底有临阵退缩的嫌疑,也就无可奈何地跟了上来。
陈心隐暗道不妙,这要是真被绑住带走,到时可就呜呼哀哉了,这山高水深之处,他们多半不会拉他去见官,而会选择私刑,就是拉去见了官,也是百口莫辩的下场。
这样想着,他跳上虎背,和桃夭一左一右架起仍在定中的燕凌风,轻飘飘腾空而起,飞到了身后枣树顶上去。
还未站定,他手忙脚乱就往自己身上乱摸,三两下摸出一只牌子,举起来就将牌子展示给树下的众乡民看。
这只牌子,是当日西南王北宫一刀替他在朝廷谋求的一官半职,唤作太乐令,许久不曾使用,他几乎忘却他也是朝廷吃皇粮的人。
今日他战战兢兢将令牌取出,也不知当地土著是否识得这方令牌,若是不识,那他岂非是对牛弹琴?
“各位乡亲且慢动手,要说小子吃了多少枣子,我必当作价赔偿,一分一厘也不会短了你们的钱。”
陈心隐诚恳地高声说道,看来今日行路未看黄历,估计是犯了忌讳,这才遭此一劫。此时他双管齐下,一是以官员身份唬人,二是用真金白银诱人,想来总该能有些许作用的吧?
闹哄哄的枣树园中,在他跃上树顶,取出令牌,意图赔偿之后,忽地变得极为宁静,山风呼呼,吹动枝桠,鸟鸣悠悠,醉人心脾,底下的人都直愣愣地看着树上人,一动也不动。
“鲁莽!”
几个老年乡民扔下手中农具,对着那名领头的壮汉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数落,而那名壮汉个性粗疏,天不怕地不怕,在这时却是一反常态,任由人骂得狗血淋头,只晓得唯唯诺诺,一声也不敢吭。
陈心隐心中疑惑,正要询问,就见一名长者劝住众人,领着大伙一股脑儿跪伏余地,连连磕头,口中还在不住地讨着饶:
“三位大王远道而来,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大驾,还请恕罪,恕罪。”
“大王莫怪俺的这些乡亲,俺们肉眼凡胎,哪里识得大王的真身?大王若要惩罚,就罚俺一人,俺石头一人做事一人当。”
那名壮汉脸颊脖子处汗水涔涔,连连扣头请饶。
“这个……”
陈心隐被这伙乡民前倨后恭的姿态搅得愣神不已,起先是不分青红皂白,不听任何辩驳,一口咬定他们乃是偷枣贼,而后在他掏出朝廷令牌之后,就变得如此谦卑惶惑,这前后巨大的反差,任谁一时也难以接受。
更奇怪的是,他假假是个朝廷高官,要说称呼,也该是个“大人”,这张口闭口的“大王”,又是何出处?
不妥,还得赶紧制止他们的胡乱称呼,他只是一吃皇粮的虚官,不是裂土封疆,手掌乾坤的诸侯王,这事若是被好事者传了出去,那他恐有僭越之嫌疑,届时无法自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