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嘉靖八年,嘉靖二十四年到二十八年要两次重新修撰增补呢?”朱翊钧听闻万士和如此询问,反而问道。
大明会典是大明的行政法,就是有关行政的主体及职权、行为及程序、违法及责任和义务的法律规范。
就是大明内外官员到底该干什么,该怎么干,每一道都应该走什么程序,违逆后承担怎样的责任,是纲领。
万士和极为可惜的说道:“只因为旧典,所录条例纷纭,自相牴牾矛盾,耳目淆惑不清,莫知适从何款。我祖宗之良法美意几于沦失矣。”
“更可惜的是,嘉靖八年和嘉靖二十八年修纂会典,仍然不得刊行天下。”
朱翊钧再问:“为何修好了,不刊行天下呢?”
“祖宗成法不可违逆。”万士和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朱翊钧继续问道:“因为祖宗成法不可轻易变更,所以不能修,修好了也不能用,但是弘治年间修成的会典又不好用,百官参详会典,发现说法互相有冲突,混淆不清,这怎么以法治国呢?这不就矛盾了吗?”
万士和重复了一遍说道:“这不就矛盾了吗?”
“一方面是祖宗成法,一方面是践履之实,陛下,天下万物万事,都在矛盾的不断碰撞之中产生各种困惑,为了解决这些困惑,我们不断的尝试和探索,矛盾相继,万物更易前进,从而不断的达到一个冲和平衡稳定的状态,这是元辅所言的冲和之气。”
“这不是结束,冲和之后,会有新的矛盾,如此循环往复,天下无穷之理逐渐明朗。”
朱翊钧听完十分郑重的说道:“大宗伯这矛盾说,读的极好。”
万士和继续说道:“祖宗成法不可违,践履之实不可弃,两难如何自解?”
“臣以为,有出世之学亦有入世之学,弘治会典则归弘治,万历会典则归万历,弘治会典入太庙为经,为出世,万历会典行天下为权,为入世,此乃不违背祖宗成法而得践履之困的两全之策。”
万士和讲的很有趣,祖宗归祖宗,当下归当下,祖宗之法捧的高高的,脚踏实地的践履之实,这就是万士和的折中之法。
朱翊钧听完,叹为观止的说道:“大宗伯是懂折中的。”
万士和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把弘治会典抬到太庙里算是经常,万历年间修好的会典为权变,刊行天下,你不能说万士和违背了祖宗成法,因为弘治会典依旧是弘治年间的最高法典。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今不必不如古,古不必贤于今,古今各有世势,古今各有成法,一代画一经常之典为宜。”万士和再次俯首说道。
万历会典的最大阻力,就是祖宗成法的束缚,而现在,万士和用折中之法,把弘治年间的会典,捧的高高的,用的反而是践世子学。
万士和这一套说辞,真的是又当又立又合理。
“先生,那就依大宗伯所言,择日开馆,分局纂修。校订差讹,补辑缺漏。如何?”朱翊钧看向了万历大明会典总裁张居正,这个总裁官,朱翊钧是不会给别人的。
“臣遵旨。”张居正俯首领命,说完还看了一眼,这万士和着实是令人侧目。
“臣有本启奏。”兵科给事中刘谐出列俯首说道:“臣弹劾宁远伯骄纵不法。”
“嗯?何事,细细道来。”朱翊钧一听弹劾李成梁,而李成梁就在殿上,面色凝重的问道。
“他打了土蛮汗使者布延,那一拳打过去,布延差点被打死,会同馆驿诸驿卒亲眼所见,臣不敢诬告。”刘谐俯首说道,他可不是污蔑李成梁,李成梁真的打人了!
“朕让他打的,宁远伯奉朕口谕,九卿在侧历历在目。”朱翊钧听闻,刘谐不是诬告,李成梁确实打了布延,这是小皇帝明确说的,刘谐不知道,不是明旨,但有见证者,六部明公都是见证人。
“臣听到了,陛下的确有口谕。”海瑞出列俯首说道,肯定了陛下的确是当着众人的面说,让李成梁去揍布延。
这也是让李成梁表个态。
“不是只打了一次,后来宁远伯又打了布延一顿,卸了布延一条胳膊。”刘谐再次俯首说道。
朱翊钧一愣看向了李成梁,这件事他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李成梁出列俯首说道:“昨天下午的事儿,陛下容臣详禀,哈哈哈。”
宁远伯还没说话,就开始笑,而且笑的格外肆意,笑的格外张狂,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朝臣也都是被笑的莫名其妙。
“陛下,臣失态。事情是这样的。”李成梁终于止住了笑意说道:“臣昨日去逛庙会,京中比辽东繁华,有很多稀罕东西,臣见猎心喜,就四处游玩,买了不少新奇物件。”
“付钱了吗?”朱翊钧听闻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