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学启蒙,交给三经厂刊印,刊刻天下,不服就上奏来辩便是。”朱翊钧看着朱载堉,确定了算数启蒙的定式,并且准备天下推广。
次日的清晨,八月的阳光明媚,一日的廷议再次开始,朱翊钧来到了文华殿上,开始了每日的御门听政。
张居正翻出第一本奏疏的时候,略显有些失神。
“元辅?”次辅吕调阳提醒着张居正,廷议呢!走什么神,主持会议啊!
张居正将奏疏放在了桌上,绷着个脸强忍住了笑意说道:“翰林余孟麟上奏言算学启蒙一书乃是谶纬之学,妖妄之术,理当严禁,乃是违祖宗成法之举。”
这封奏疏很长,但是里面的内容其实都比较空洞,张居正就简明扼要继续说道:“陛下朱批:米一千二百石,每斗价银六分二厘五毫,问该米银几何。”
“余孟麟答曰:银一千五百两。”
“陛下朱批:日后不要做买卖。”
谭纶呆滞的听完之后,愣了半天才惊讶不已的说道:“余孟麟可是咱大明的探花郎,他他他连这个都算不明白吗?一石十斗,一斗六分二厘五毫,一石六钱二分五厘,一千二百石,不应该是七百五十两银子吗?”
“大司徒,我算错了吗?”
王国光叹为观止的说道:“没有,就是个对过寅关降积题罢了,就是七百五十两银子。”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就怕余探花算不明白,闹出笑话来,专门给他凑了个整数,他还是没算明白。”
“哈哈哈!”谭纶一拍腿就笑出声来,他意识到自己失仪之后,连连摆手说道:“臣有罪,陛下容禀,臣不是想要破坏奉天殿的威严,但实在是…没忍住,他要是总督军务去,那岂不是,岂不是…”
“无碍无碍。”朱翊钧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想笑就笑呗,余孟麟算不明白,或者算错了,还不让人笑?
谭纶实在是难以想象,余探花日后总督军务,盘算军粮,用贵一倍的价格去买粮,怕是要笑死人了。
张居正继续说道:“余探花大抵是不服气的,又算了一遍上奏曰:算错了,应为七百五十两,仍然要上奏言算学之法。”
“陛下又批奏说:三人均三两五钱,欲令甲多乙五钱,乙多丙三钱,问,各该几何?说明算理。”
谭纶笑着问道:“然后呢?余探花自己不会算,难道不知道找人帮忙吗?”
“羞于下问。”张居正摇头说道:“余探花不肯下问,自己又不会,就只给了个答案,甲该一两六钱,乙该一两一钱,丙该八钱。”
“陛下给了三种解法,其中,天地人三元法,设未知,天地人相加三两五钱,天减地为五钱,地减人为三钱,x+y+z=35,xy=05,yz=03,解得:x=16,y=11,z=08,代入验算成立。”
天元、天地元、天地人元、四元术的应用罢了。
“我看看。”王国光拿过了奏疏,简单的看了看,吐了口浊气,这东西说简单,其实不复杂,但是让余孟麟去解,余孟麟大抵是解不出来的,余孟麟这个答案,大概率是凑出来的。
陛下对天元术运用的可谓是炉火纯青,王国光能看得懂,大明朝这么一大本烂账,他都能看得懂。
王国光感慨的说道:“陛下的另外两种解法,都是差分,(350803)3=08,丙为八钱;或者(35+05+08)3=16,甲为一两六钱,殊途同归。其实还可以(3505+03)3=11,乙为一两一钱。”
“妙哉。”
“余探花这算是好的了,没被陛下叫到文华殿上来痛骂一顿。”谭纶满脸笑容的说道,他听得明白,甲比丙多八钱,乙比丙多三钱,总数减掉八钱、三钱,除以三就可以了。
“你们在说什么?”礼部尚书万士和拿过来了奏疏,只觉得一阵眼晕,坏了,日后想继续做这个明公,难不成还要学算学?!
万士和突然觉得陈学会还不错,不是叫学会吗?还是让他来学吧。
张居正拿回了奏疏说道:“余探花仍然不服,连章上奏,陛下又出一题,曰:官劝粮二百二十石,上上户二十四户、中上户三十一户、下上户四十五户、上中户六十八户。上上户多中上户七斗,中上户多下上户四斗、下上户多上中户三斗,问,四等户各该几何?”
“余探花这次终于服气了,上奏曰:臣愚钝,陛下批注曰:多读书。”
大明户分得很多,上上、中上、下上、上中、中中、下中、上下、中下、下下等等,一旦有战事,就要劝粮,每一户都不一样,殷正茂在两广平倭荡寇,就遇到过这个问题,各家各户应该纳捐多少为宜。
“多少啊?”万士和发出了算学盲的惊叹声。
张居正稍微掐算了一番说道:“上上二石三斗,二十四户共五十五石二斗;中上户每户一石六斗,三十一户共四十九石六斗;下上户每户一石二斗,四十五户共五十四石;上中九斗,六十八户共六十一石二斗。”
“元辅也擅长算学?”万士和看着张居正伸出一只手,惊骇无比的说道。
张居正笑着说道:“一般,闲来无事,看过两本书。”
“一般吗?”万士和失神的说道,如果这都算一般,那还有什么是不一般的呢?
张居正笑着说道:“其实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