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月港都饷馆,抽分所得,是国帑和内帑五五分成,这是大头。
“户部没有意见。”王国光立刻表态,户部也穷,每年入不敷出,他这个户部尚书也是焦头烂额,现在皇帝肯开源节流,那是极好的,即便是小皇帝不把罚没变成三七开,王国光也会同意的。
帝国的财相,每天看着空空如也的国帑,谁来要钱都得唉声叹气的说没钱,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刑部也没有意见。”王之诰第二个表态,月港已经实践了很久,只要不给红毛番土地,红毛番就不能扎根,就不会造成更加恶劣的影响。
吏部尚书张翰想了想说道:“元辅先生处置有方!”
谭纶想了想说道:“大家都知道的,我从在福建作巡抚的时候,就一直在提议开海,哪怕是月港,我要曾经专门上奏,说开了只开了一点点,根本无济于事,兵部也赞同松江市舶司之事,若有冲突,俞龙威震东南,想来不会有事。”
倭寇最好卷土重来,当年能把他们杀的干干净净,现在也能把他们杀的干净,最好把他们背后的那些个东南缙绅、豪商、权豪,一块杀了!
杀杀杀!杀他个血流成河,杀他个干干净净。
谭纶进士出身,可是这辈子做得最多的事儿就是杀人,谭纶完全没有张居正那个耐心,要是他谭纶当国,做事不会和张居正一样这么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的切,而是走大开大合的路子,不听话、聚啸,矛盾重重,矛盾?什么矛盾?
直接把对方杀干净了,那不是就没有矛盾了吗?
当然,谭纶也知道,不能那么干,宋徽宗平定方腊后,为了搞钱,直接把中人之家十抽一的杀了一轮,结果搞得民心离散,后来宋徽宗被金人俘虏住地窖去了。
治国这种事,谭纶知道自己不合适。
六部里有四部没有意见,这件事就算是通过了廷议,只要小皇帝下印,就算是合法了。
只是张居正也愿意听听反对意见,毕竟每一条反对的意见,都可以减少一些弯路。
市舶司的建立,必然绕不开祖宗成法,尤其是嘉靖年间完全禁海的祖宗之法,这个事儿还有得辩,敬天法祖是祖训。
万士和不反对开海,他颇为感慨的说道:“洪武初,桂言良在《上太平治要十二条曰:夫驭夷狄之道,守备为先,征讨次之,开边衅,贪小利,斯为下矣。蛮夷朝贡,间有未顺,当修文德以来之,遣使以喻之,彼将畏威怀德,莫不率服矣,何劳勤兵于远哉!”
“太祖从之,设十五不征伐之国。”
怀柔远人,使四夷宾服,万国来朝,是洪武年间建立朝贡国商贸体系的主要原因和目标,之所有这个目标,是以为那时候的主要矛盾和现在不同。
那时候大宋灭国百年,大明新立,需要万国来朝增加凝聚力。
万士和所说的也是大明对外关系三个纲领。
第一,柔远人,贸易是实现外交目标的手段而不是目的;
第二,重文德,重要的是使夷国畏威怀德,实现文化上的王化,而不是武力统治;
第三,轻征讨,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采取武力征伐的手段,实现部分政治羁縻就足够了。
比如永乐年间征伐安南国设立交趾,不是交趾黎越僭朝反复挑衅,设伏伏击了大明护送陈天平归国的五千军士,也打不起来。
万士和面色奇怪的说道:“当时的矛盾是大明新立,急需要万民所向,也需要休养生息,所以有怀柔远人、四夷宾服、万国来朝的目标。”
“永乐年间亦是如此,彼时靖难征伐,天下无宁,万里海塘诸国躁动,需耀武扬威,所以才有七下西洋,大明军容耀天威。”
“天恒变,地恒变,人恒变,道亦恒变。”
“嘉靖年间与隆庆年间的开海,矛盾又变,大抵就是谭司马所言:御之怠严,则其值愈厚,而趋之愈众。私通不得,即掇夺随之,意正如此。”
矛盾在变,目标也在变,手段也在变。
矛盾主导了万物的循环发展。
嘉靖年间的严格海禁和隆庆年间的开海,符合事物发展的特征,谭纶在《条陈平倭善后未尽事宜疏中,说的很明白,海禁越是禁止,则矛盾越深,聚啸的人就越多,越是不让私自贸易,则会掇夺生事儿。
“呀,万尚书也读矛盾说?”冯保大感惊奇的问道:“还以为你视其为异端,就是不肯读呢,这么看来,万尚书也读?”
“我是个读书人!”万士和被这一顿阴阳怪气,气的脸色通红,大声争辩道。
冯保满是笑意的说道:“啊,对对对,现在有点像了。”
冯保气死人不偿命,这阴阳怪气,真的是刀刀入心,万士和都读书了,还被骂了一顿。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像!他万士和可是堂堂的进士出身!那是千军万马卷出来的大明读书人!
这矛盾说这东西,一旦读了,而且认真理解之后,就像是从粪坑里爬上岸洗干净了,就很难再跳回粪坑了。
这已经是万历二年了,还在搞传统的法三代儒学,属实是有些腐朽了!不搞矛盾说,觉得是异端,哪怕是搞点知行合一致良知也行!
“朝廷去年就剩了十万银子,不过也比嘉靖四十年要强得多,那年亏空两百余万银,最后是严阁老去问世庙主上从内帑拿钱,填的这个亏空。”王国光颇为感叹的说起了往事。
严党倒台在嘉靖四十一年,严世藩索贿裕王府被嘉靖皇帝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