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又是公干?”
“算是吧,也不算是。”
老爷抬抬眉毛,轻寒斟酌一下说:“西面的张家父亲可记得?”
“张家?就是早些年给宫里办事的那家?”
“是,就他家。”
“现如今的当家的我还有些印象,比我年长几岁。那可是八面玲珑的主儿,以前巴着内务府,皇帝用的东西就都从他家进,后来南边闹革命,人家明面上给宫里供货,暗地里也跟革命党联系,等革命成功了。人家摇身一变就成了共和的有功之臣。后来又跟军阀拉上关系,还给儿子捐了官。怎么,无觅怎么会提起他家?”
“他家的儿子张言现在是内务府警署分处的一个小头目,跟儿子比较熟,今儿来求儿子帮个忙。”
“什么忙?”
“他家想进日本人的坯布,找儿子想办法。”
“坯布?他家做生意的,难道没有固定的合作商?”
“他家一直做国货,现如今日本的坯布价格便宜,质量又好,他家想染指。”
老爷看着轻寒,轻寒摸摸鼻子,老爷子鬼精鬼精的,知道有下文,就等着听呢。
“张家和王家都想染指这批坯布,王家的后台如今正当着北京城的主,之前跟张家说好的日本商人把货全给了王家。”
“王家,以前专给宫里供东三省货的那家?”
“应该是,不是皇城里的老人。”
“这王家是宣统年间才在北京城里露脸的,的确是从那边过来的,如今这北京城是直奉两系说了算,张家斗不过王家也是能料到的。无觅不会从王家手里生抢吧?”
“怎么可能,儿子是那不讲究的人?儿子找了武田顾问,上海港那儿多的是货,武田答应了,明儿张言就和儿子去上海办这事去。”
“为父既是不出门也知道现在外面成天介抵制日货,无觅为什么要这么做?”
“父亲有所不知,学生们是天天喊着抵制日货,可日货卖的好着呢,就拿着坯布来说,人家早就用机器代替人工,一台机器的生产力怕是二十个工人都比不上,所以人家是成本低、质量好,好些印染厂都喜欢进他们的坯布呢。不过是天天闹腾着反对日货,不敢明面上进,但不妨碍人家悄悄进啊。张家和王家正是看好了这一点才敢进货的。商人嘛,都是些唯利是图的主,只能把利益最大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既然货这么吃香,日本人还不撑着?”
“据我所知,上海港口的货可不好出,日本人其实想插手国货,大批的坯布从海上运过来,可他们低估了国人反对日货的决心。有财力的不敢轻举妄动,没财力的一口吃不下,胆子大的没银子,有银子的太谨慎。那货放在库房里又怕受潮、又怕起火,见天儿的担心。我料定武田会同意的,我这是给他排忧解难了。我这一出手,既帮了张家又帮了武田,双赢的事,就是受点累去趟上海,一路上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何乐不为。”
老爷眯眯眼看着轻寒,目光幽深黑暗。
“你是在试探武田?”
轻寒轻轻一笑说:“还是父亲了解儿子。是,儿子总觉得武田不是简单的,轻轻松松一句话敏表哥就去了军需处,打仗之前神神秘秘的,如今更甚。儿子估计武田这顾问的身份只是个幌子,他有更重要的身份。”
“这些和你有关系吗?”
“儿子如今毕竟在他手下做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儿子不想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两眼一抹黑。儿子要清清楚楚的做事,万一有个什么变动也好多一手准备。”
“无觅考虑的果然周全,看来无觅比父亲更适合当家啊。为父老了,如此这般,耿府交到无觅手里为父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