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长……陈观忽然觉得此人有些面善,但酒意上涌,眼饧耳热,一时记不大起来了。
道人微微躬身,将手里的麈尾搭在肩头,转身来到陈观斜对面,王国宝身旁座榻中坐下。
王国宝、王绪也和道人互相见了礼。
司马道子命丫鬟们给道人上菜,斟满酒,然后对左首边的陈顾介绍道:“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天师道的孙泰道长,这位是给事黄门侍郎陈观。”
孙泰!
陈观脑子嗡地一声,呼啦一下子酒醒了一半,他想起了曾经在洛阳的太尉府见过一面,后来在广陵公府为兄长超度时,也曾见过。
虽然那时自己才六岁,但还有些印象。
广陵公府那晚失火,母亲和所有道士都被烧死,他没有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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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和司马道子有往来,看起来颇为熟悉,没有人通禀就上了中堂。
孙泰朝陈观微微颔首,微笑道:“陈家三公子果然相貌不俗,不愧为传闻中的江东年轻一代俊杰。”
陈观带着些许疑惑地拱手敷衍道:“道长过奖,久仰久仰。”
孙泰的到来,令原本热闹欢快的气氛戛然而止。
陈观好歹也是天子近臣,职责特殊,平日里谨小慎微,即便是体制内的官员也极少来往,更何况是江湖中人。
严明纪律,独善其身,这是做为大领导身边人的本分。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王绪却是依然热情不减,仿佛老友重逢一般,和孙泰你一言我一语的相谈甚欢。
陈观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碍于司马道子的面子只得陪着笑,夹着菜自斟自饮起来。
耳中听着他们谈着炼丹之术以及祈福禳灾、祛邪驱鬼方法,司马道子还让孙泰给他解起了梦。
不禁兴趣索然,于是抓起案几上的布巾,擦了擦嘴,刚要起身。
只听孙泰漫不经心地感慨道:“听闻平北将军收复了洛阳,唉……一晃十五年,弹指之间啊。”
“哦?”王绪在座榻中问道:“孙道长十五年前曾去过洛阳吗?”
“是啊,当年我与师尊,左仆射大人,平北将军一起去洛阳救治太尉顽疾,可惜,太尉还是撒手人寰,普天同哀,国之不幸啊……”孙泰一边说着一边痛苦地合上眼睛,惋惜不已。
此言一出,谈及父亲,陈观也是悲从中来,瞬间对孙泰印象有所改观。
因酒精的作用,他的眼眶湿润起来,在座榻中向孙泰躬身一揖道:“那时陈某年幼,依稀记得道长,有劳道长当年不远千里,救治家父,在下不胜感激。”
司马道子斜眼扫了陈观一下,扼腕叹息道:“唉,若是太尉健在,哪还有什么淝水之战?哪还有氐秦的存在?早已被他老人家荡平了。”
王国宝察言观色,瞬间领悟主子的意思,今天的主角是陈观。
于是端起酒盏来高声颂道:“今日孙道长和应之故人重逢,我们当敬太尉一盏,愿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庇佑我们大晋,早日平定天下,驱除胡虏!”
众人欣然举盏,一饮而尽。
饮罢,孙泰将麈尾放在案几上,盯着已是满面赤红的陈观,突然发问道:“三公子可知广陵公府大火之夜贫道是如何逃得性命的吗?”
陈观猝不及防,不禁一怔,那时他才六岁多,只是依稀记得早晨起来,听闻府里中堂起火,母亲和天师道道人们都被烧死了。
于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道长是……”
“那夜我是从中堂西侧圆形窗扇中爬出来的。”孙泰声音有些嘶哑,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陈观略一思忖,想到中堂东西墙上确实各有两面窗扇,还非常的高,于是不解地问道:“既然能逃,为何还要爬窗?中堂后面有门,前面就是中院,可轻松逃出大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