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小褒和轿夫在外面等候,自己抬脚进了郡衙,感觉步伐有些沉重起来。
进了大堂,看见主持兖州政务全面工作(相当于代省长)的长史王恭和主管郡衙日常事务(相当于省委秘书长)的别驾郗恢,坐在大堂东西两侧,与旁边座榻上的两名紫袍文官说话。
谢道韫凝神一看,这俩人都认识。
一个皮肤白皙,身材微胖的二十几岁年轻人,是她的堂兄,就是叔父谢安让他们子侄们赏雪吟诗时,形容雪为“撒盐空中差可拟”的谢朗,现为侍御史。
另一个年龄相仿的,身材瘦高,一双炯炯有神的三角眼,目光如钩,是出自太原王氏的王绪,王国宝和王忱的堂兄,官居尚书郎。
“令姜,你果然在此处,让叔父找的好苦啊。”一见谢道韫进来,谢朗立刻从座榻中站起,语气带着责怪的嚷嚷道。
另外三人也一起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谢道韫双手叉在腰间,屈了屈膝,还了礼。
“兄长找我何事?”谢道韫娇声问道。
“何事?明知故问,叔父派我俩来接你回建康。”谢朗颇有些不耐烦地说着,用手指了指王恭道:“这是叔父的信函。”
王恭颇有些尴尬地将手里的信函双手奉上。
谢道韫接过一看,温婉的鹅蛋脸上立刻寒了下来。
她从小就被谢安视如己出,当做掌上明珠,颇为疼爱。
这个性如温吞水的叔父还是第一次措辞如此严厉。
只见上面写道:令姜吾侄,汝私自出京,有悖伦理纲常,上有朝廷法度,下有谢家家规,于公于私皆为重罪。陈郡谢氏家风崇德重义,见德思贤,见难思忠,诚实守信。我忝居当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管教大晋黎庶,却不能管教自家子侄,令我颜面尽失。你若不回,朝廷法度何在?谢家颜面何在?我如何治理国家?若你还自认为谢家后人,见信速随胡儿(谢朗小名)回京,不得有误!
谢道韫看完后,持信的双手抖了起来,眼泪瞬间蓄满了漂亮的杏仁眼中。
王恭和郗恢颇有些为难,首先这是人家谢氏的家事,其次谢安是当朝宰辅,只手遮天。
再说了,谢道韫来的时候陈望已经西行,并未嘱托如何行事。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尴尬的愣在当场。
“咳咳,”王绪在旁抄着手,轻咳了两声,不冷不热地道:“谢家女郎,临行前仆射大人召我二人面谈,督责甚切,还请速与我们回去,否则我二人也难以回京复命,还望体谅一二。”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话,看似客气有礼实则不容商榷,带着公事公办地冷漠之意。
谢道韫脸色煞白,强忍住泪水,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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