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逸坐回椅子上,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端起茶水咕咚咕咚喝干,沉声道:“而今这十万灾民如何安置?还有旁处怕不是也有十万?靡费几何?”
此言一出,四人皆是皱眉沉思起来。
“明相容禀,如今北伐在即,河北三州需得大量民夫,或可将这些灾民调往河北充作民夫。”
荥阳县尉忽然提出这个建议,其余三人立刻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支持,然后一脸希冀地望着姜云逸。
却听姜云逸面无表情地沉声道:“老弱妇孺如何安置?”
四人登时哑然。
姜云逸等了一会儿,见四人皆是讷讷无言,眸中鄙夷一闪即逝。这四个,果然是只会做官的,这是历史的顽疾,一直也没太好的办法。当即不耐地挥挥手道:
“本公今日没心情责罚尔等,且去办事,若是再出乱子,神仙难救。”
众人一听还有救,赶紧千恩万谢而去。
赶走了四个庸官,姜云逸看向潜龙卫兖州卫统领,问道:“李统领,燕县的口是怎么决的?”
李统领赶紧横跨一步,抱拳一揖,却沉默不语。
“说实话,本公又没有怪你。”
李统领硬着头皮道:“明相,是东郡那边照旧例决开的。五年前那次,也是决在燕县。”
姜云逸登时气笑了:“他倒是算得精细,在自己辖境边缘决口,却叫陈留济阴倒大霉。东郡太守在任超过四年,但凡勤勉些疏通河道,何至于此?”
李统领低头不敢吭声。早就听闻这位如日中天的明相不是凡物,今日一见,竟真的如那昔年秦国公一般强悍,这还没拜相呢,便比真丞相还真。
“其余灾民都在何处?”
听到姜云逸发问,李统领赶紧道:“回明相,济阴方向,洪水夺濮水河道冲入大野泽后便趋于平缓,约莫有三万灾民分散在济阴各郡县。东郡西南和陈留郡北受灾最重,灾民大部西向云集荥阳,南向陈留有三万灾民,还有数千去了中牟。”
姜云逸心中默默一算,二十多万人受灾,如今只剩下十七万,而且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他蹙了蹙眉,问道:“东郡呢?”
李统领斟酌着小心地道:“东郡郡尉率郡兵四处驱赶灾民,还向朝廷报了功,说是已经平定东郡民乱,斩首千级。”
姜云逸抬手捏了捏眉心,强压下怒火,又问道:“陈留也是上郡,难道就由着东郡以邻为壑?”
李统领低头不敢吭声。
姜云逸暂时没心情理会这里面的弯弯绕,继续追问道:“荥阳以东各县呢?莫不是也遭了灾?”
李统领并不解释,反而微微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荆无病。
他是兖州卫统领,如实上报辖区情况乃是本分,而司棣河南尹地方的事不归他管,乱说话可是会得罪人的。
荆无病无奈地接过话茬,解释道:“明相,灾民太多,荥阳以东三县不敢开城赈灾。”
姜云逸闭上眼睛,默然不语。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晰了。
朝廷财政长期拮据,黄河沿线地方官长期蝇营狗苟,河防脆弱,河道疏浚不利。今年突遭暴雨,为了保住濮阳这座三十万人的巨城,便决开了东郡燕县西南的口子,然后还派兵驱赶难民南下西进,沿途小县无力赈灾,灾民行至荥阳,走投无路,只能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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