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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下来后诺里摔断了一条胳膊。
他借势滚落到一旁,把自己淹没在草丛里。咬牙静静听着上面纷杂的人声。疯狂且悲戚的咆哮在不久后就找到了着矢之地,在众人的怒火之中,白乔从露台另一侧跳了下去,把他们引去另一个地方。
诺里在草丛中屏息以待,他听着那些人声消散。最后压抑地哭出了声。他从草丛中匍匐爬行,像个自己从来不齿但又切实贴合此刻的苟且偷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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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搞砸了一切。
诺里多想自己刚刚没有跳下来,干脆直接地死在亲卫队手下,能换来一切到此为止。因为他太过畏惧之后将发生的一切了。比起面对,他情愿就这么死去。
然而这些软弱的构想在绝望中并没有占领他多久,诺里又咬着牙爬了起来。
白乔还在,他得带他离开。
在极度的恐慌和畏惧之中,诺里脑海中勾勒出中盟会谈所的全幅地图。此时此刻他无比感激那位奋进自律到令人发指的殿下,正是因为他,诺里才能记下那一切。
而他了解白乔,了解这个地方——所以他一定可以先于那些人,找到白乔的所在。
在有了初步的计划后,诺里像是溺水般急喘了几声,而后在血与火的尘埃中,穿过焦黑的院墙,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在持续的炮击和混乱之中,他找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看到了白乔。
和他们分别之时已然不同。会谈所的中庭并未受到太多波及,而白乔就靠坐在中庭花园的外墙下,靠着馥郁浓重的花香掩盖了身上大半的血腥味。原本拔足狂奔的诺里突然开始不敢靠近……
因为他听到了白乔口中传来了,许多次他曾听到的,将死之人口中的喘息。
那是他幼时在贫民窟里的噩梦,原本已经淡忘的一切却又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纠缠了上来,并将永随他的余生。
而那段漫长的光影里,白乔涣散的目光虚无定在不远处的花丛上,直到诺里颤抖着靠近,他的失焦的眼神才慢慢定了过来。
“你来了。”白乔努力抬起眼睛看着他,用气声道。
他甚至没什么力气抬头,头只能软软地歪靠在墙上。诺里悲鸣着跪倒在他面前,颤抖的手想去掩盖他腹部的伤口,但汩汩冒出的鲜血提醒他有什么已经徒劳无功了。诺里咬牙想要背起他:“我带你走,我们去找医官……”
白乔抬手,轻推了他一把。在诺里看来这一推却又重逾千斤。
少年惨无血色的唇上抿开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双湛蓝眼瞳里映照着的天空开始无比悲伤。
“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祈祷你会找到我,”一开口说话,白乔的嘴边便开始不断涌出黑红的组织和血块,他呛咳着、哑着声音道:“还好是你,诺里。”
“我带你离开——”诺里凄惶道。
不。
白乔坚定地、以不容置喙的眼神拒绝了他。白乔颤抖着手,忍着剧痛,将诺里的手放到了他腰侧的配枪之上,仰头看着他:
“……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白乔的眼神无比平和,可诺里在被他抓住的瞬间就崩溃了,他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之中,压低了声音颤抖着哽咽道:“——白乔,你要我做什么——不可以的!”
诺里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话语,近乎失声:“别这样——!”
“诺里——”白乔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杀了我。”
“那不是你做的!”诺里崩溃道:“我们进去的时候石正荣就已经死了!我们自首,我们告诉他们真相,我们把我们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白乔,你不会死的,我不会杀了你,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杀了你!!”
他近乎语无伦次,然而白乔抓住他的手紧了紧,疼痛让诺里回过神来。
“没用了。”白乔道:“没有人会听我们说明,就算我们从亲卫队手下活过,在那之后他们也会迫不及待地把一切推到我头上——”
“为什么?!”
“因为,”白乔流下了眼泪:“那把剑。”
诺里脑海中轰然巨震,紧跟着一片空白。难以言喻的绝望感淹没了他,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而白乔拍了拍他,低声道:“对不起,诺里。”
“你说的对,我们该忠于的,始终是安斯艾尔殿下。”白乔艰难道:“但是诺里,无论我愿不愿意,我身上始终打着七诫蔷薇军和郑杨部的烙印,这是我……无法改变的。”
白乔垂眼,似乎想起来幼时艾尔对他的一切抵触和抗拒。他苦笑道:“但你不一样,诺里。”
“你是再纯粹不过的安斯艾尔的部属,只有象征着安斯艾尔的你动手杀了我,那些人才会相信艾尔是无辜的。”白乔红着眼睛道:“从此刻开始,和郑杨部、和七诫蔷薇军裂席,这一切只是他们的计划,和安斯艾尔殿下毫无关系。他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