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译桓就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西装革履,本是和钟宥胜说着话,听见声音,也转过了目光。
他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什么没有回家?
她握着门把的手,开始发抖,他的神色寻常,但沈向晚仿佛看到了无数的眼刀,全部向她袭来,她想落荒而逃。
但没有。
她走过去,将白色信封递过去,“钟总,我辞职。”
“辞职?你捅了几十亿的大窟窿,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钟宥胜冷笑一声,“我们是有哪里对不住你了吗?还是方总对你不够好?你需要这样处心积虑的搞垮我们。”
她没说话。
而钟宥胜却迟迟不肯接那个信封,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沈向晚握紧了另一只拳头,转身看方译桓,递上信封。
方译桓并未为难她。
打开信封,扫了扫上面的字,问她,“为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沈向晚在这目光之中,居然说不出话来。
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为什么会骗他,一直骗他,拿他当傻瓜,当敌人,一定要置于死地,不给任何情面,不留任何余地。
可他没有说完整。沈向晚也不会答完整,只是说,“不愿再干了。请您批准。”
他的骨节发白,捏着那张A4纸,半天也没抬起头来。
许久,落下一个音,“好。”
大笔一挥,签字,力透纸背:
同意。
方译桓。
五个字落下,她们再也回不去。
“这个月的工资,可以去财务室领。”他顿了顿,有什么堵在嗓子眼,让他发不出声,“如果你还要的话。”
方译桓就是这样,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难堪。即使已经走入绝境。
她说:“不要了。”
大步出门,几乎是冲进了电梯。
好在电梯里空无一人,也终于可以让她松懈下来。
外面的雪还在下,带着冰碴子打在脸上,很快就化了,顺着脸颊流下来,也不知是雪是泪。
市政部门的清运车一直在运转,所有车子都堵着,公交车因为有专道,勉强能挪几步,望过去,里面塞得满满当当都是人。
她就这么走着,一直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桓宇国际的大楼已经再也看不见,双腿像灌了铅,几乎打不了弯,她这才扶住冰凉的墙,跪了下来,抱着双臂,嚎啕大哭。大地白茫茫,带着刺眼的反光,周围人来来往往,也是带着探寻的目光,她不管不顾,只是在哭。
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女人,像一只流浪狗,尽是狼狈。
她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了今天。
那些纯真却久远的过去,那些曾妥善安放、视若珍宝的感情,终于在现实面前,成了残渣。
方译桓是被钟宥胜硬拖去酒会的。
帖子镶金攒银,是某品牌主办的慈善为主题的晚会。到场的都是社会名流,集团高层还有一些达官政要,其实这类活动主题繁多,大多都是摆着慈善的名头,行着些利益联姻、开拓圈子的勾当。
方译桓是常客了,但这次活动却有些乏倦。
旁边,钟宥胜一直在说话:“不过是几十亿的资金链断裂,怕什么?大不了让出股权,引进新的投资者,东墙西墙的事儿咱们又不是没干过。凭借你方译桓三个字,集团还能倒了?”
方译桓握着勃艮第杯,摇了摇里面的波尔多,“这酒不错。可惜你只顾着生意场上的事儿,没心思品。”
“……”钟宥胜不跟他计较,转身指着前方跟人相谈甚欢的中年夫妇,“那,那位就是许氏集团董事长,最近正要进军电商行业,不如上前洽谈一下合作的事项。据说人还有一个年方二十六的千金,前段时间还公开表示过对你的赞赏呢。还有那位,杞史君威大中华区的当家人,重要的是,海归学历,年方三十二,你看那气质,简直是仙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