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琼英那么聪明,只要她逃脱了殷都,她有了能够隐藏自身容貌的办法,甚至是骊骅亲自教给她的办法……骊骅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找到她。
她和她的弟弟会远离权势,远离这可怕的皇权倾轧,从此自由自在地在人间飞翔。
只是没有他。
不带他。
再也不需要他而已。
骊骅重新把那张信纸展开,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泪水把那上面的字迹全都泡得晕染开来。
骊骅徒劳地伸手,想要把那眼泪拂去,免得让字迹模糊消失,结果一个不慎把那纸张弄破了……
而骊骅的心就像这一张皱皱巴巴,浸满了泪水的纸张,看上去尚算完好,其实只要稍微一碰就会四分五裂。
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放弃了。
他的一生就像一场荒谬的戏剧,生下来因为长得小一点就被亲生父母活活摔死,侥幸活下来落了个残疾终生。
真心去爱去呵护的女人,爱的却只是他的假面,只因为他暴露了一点真实,就彻底弃他而去。
为什么啊?
甘琼英表现得那么爱他,她抱着他的时候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她看着他的眼神柔肠百转,她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恨不得和他灵魂合一。
那一切都是假的吗?
怎么会是假的呢……
那一切怎么会脆弱得如同风中烟尘,一吹便散了吗?
那他们这么长时间,许诺的长相厮守不离不弃,他们之间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还不如这一张浸透了泪水的纸张坚韧。
骊骅突然间狠狠抓起了那张纸张,发疯一样地将其撕碎。
纸张在他的手中彻底化为数片碎片,骊骅站在桌子的旁边,缓慢地抬起了眼睛。
他眼中的痛苦,他眼里的温情和绝望,都在这一抬眼的时间里面消散。
他看着始终跪在他面前的那个属下,刚才的发疯哭泣嘶吼全都像是落幕的戏一样戛然而止。
他再度开口的时候,甚至连声音都是平稳的:“通知三九,让他设法调动能调动的所有人,查找今夜所有出城的马车,商队、甚至是行人还有流民,去追!不用看脸,只找体型纤瘦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组合,找到之后全部扣下带回来。”
“是!”属下领命之后很快消失在屋子里面。
骊骅站在桌边,伸出了手去抚摸桌上跳动的灯火。
他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手指在火上面停留了许久,一直到传出焦糊的味道,他仿佛才终于在这种疼痛之中彻底平静下来。
甘琼英抛弃了他。
义无反顾地抛弃了他。
她留下这一封书信,是想骗他乖乖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