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笼罩着她的浅淡花香愈发浓郁了,宋余杭几乎快把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里。
那里有一块纱布深深刺痛了她的眼,要不是那些警卫还没走,她能当场把这块纱布揭下来一探究竟。
她在林厌身上的好奇心可见一斑。
宋余杭每逼近她一寸,林厌就咬得狠了一分,仿佛互相报复似地,谁也不放过谁。
门离她们越来越近,手电筒光也照在了地板上,一寸寸往前进着,直到投射在了她们身旁的墙壁上,只要再往下一分。
走廊上纷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你们在这干嘛呢?!大半夜的开什么停尸房的门,冷气都给我放跑了,赶紧关上!中控室电闸坏了不知道啊?还不赶紧给我修去!”
那一束光收走了,几个人点头哈腰地,又把气密门给关上了。
“是是是,您说的是,这就去,这就去。”
世界复又陷进了一片黑暗里,林厌松一口气,等彻底听不见脚步声时,她的舌尖已经品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有些脱力,咬肌发酸,率先撒了口。
宋余杭也收回了手。
林厌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冷气,打了个哆嗦:“喂,可以——”
她抬眸迎上那人眼神,余下的话又堵回了嗓子里。
那是一种以往从不曾在宋余杭脸上见过的神情,包含了怜惜、心疼、后悔、自责以及那么一丝丝连她自己也不自知的占有欲。
最后一种林厌太熟悉了,几乎每个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男女女脸上都曾出现过这种表情。
林厌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别开了目光,开口就换了一种腔调:“怎么,宋队要和我在停尸房抱到地老天荒吗?”
她惯常用调笑来掩饰心虚。
宋余杭不在乎,她只是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说:“你瘦了。”
林厌不耐烦地挑了一下眉头,两个人贴得太近了,她不喜欢。
这种情况下只会让任何正常的谈话趋向一个暧昧的走向。
与其说是她不喜欢宋余杭的靠近,倒不如说是她不喜欢任何事情往她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
宋余杭是个意外,接二连三的意外。
“瘦了不好吗?我减肥不行?”
“你那哪里是减肥,分明……分明是绝食!”宋余杭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吼出这句话,甫一抱上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瘦太多了,几乎是皮包骨头。
现在的林厌只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根本接不住她几招。
林厌听出了她尾音里的颤抖,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眼却看见她眼底闪烁着的水光,她心底一颤,咬紧了下唇没再开口。
“你要我别死……自己却去寻什么死,林厌,这有意义吗?”
她终于完整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不再林法医林法医地喊,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你说何苗不该枉死,那你呢,你才三十二岁,惊才绝艳,年纪轻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甘心吗?”
林厌终于肯抬头正视她的眼神了,然而却是轻蔑的,讽刺的,不屑一顾的。
她用能动的那只手轻轻点上了自己的胸口,吐字清晰:“真正的林厌早在六岁那年就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站在你面前的,是躯壳,是魔鬼。”
她也曾短暂地活过,从深渊里被人拖了出来,她追逐着那缕阳光,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却又被现实狠狠拍进了更深更冷的沼泽里。
林厌死了,“她”活了。
脱胎换骨,从此戴上另一副狠绝的面具。
面具戴久了她都快忘记原来的她是什么样子了。
“我不甘心!躯壳也好魔鬼也好!我只知道你是林厌,江城市局技侦科的法医林厌,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林厌,我宋余杭同生共死的战友林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