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群面前站定,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一张陌生又兴奋的脸上,温婉而坚定道:“有劳各位邻里关照,昨日堂中确实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关于事情的始末,想必大家已有耳闻,告示上写得也很清楚,幸而齐王殿下及时相助,又得知府大人给出了公正无私的裁决,回春堂才得以保全,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若非病患,就先散了吧,莫要因此耽误了诸位的正事。”
…
话音落下,众人扫兴地摇了摇头,显然他们想听的不是这些。
“哼,什么世道,杀人的成了英雄,失贞的捧成明珠。”不轻不重的话语,像锐利的刀子掉落在地上,划破虚伪的表象。
人群目光闪烁,面面相觑,仿佛都在撇清自己。
沉默犹如被激起的涟漪,一层一层荡漾开去,直至人群的边际,复又荡了回来。
我很快注意到一个书生,身着洗到发白的灰色长袍,青丝高束,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屈的傲气,胸膛挺得笔直,像骄傲的公鸡,毫不避讳的与我对视。
“你说什么?”我注视着他,目光沉凝而肃穆。
“难道不是?”他梗着脖子,浑身表露着身为读书人的矜持和勇敢。
我眉心紧皱,语气严肃,“君子慎言。”
“长皇子连屠十城,残暴至极。即便新募衙役言行过失,罪不至死。如此滥杀无辜之人,算得什么英雄?”他瞪着我,眼中满是不屑,语气凌厉而刻薄,“你又算什么好东西?身为女子,于大庭广众前抛头露面,大放厥词?若有女子学你,便是滋长歪风邪气!”
我望着他,确认不曾见过,对他的无理取闹,打心里觉得厌烦。
“我竟不知城中还有这样的蠢货。”我微微扬起下巴,极尽蔑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收起你的假仁假义,你在天子脚下享受太平盛世,却鄙弃将士们手染鲜血。若上阵杀敌是滥杀无辜,难道要对敌人俯首称臣?蕨人气势汹汹,夺我河山杀我儿郎,此仇不报,难道学你在这里论经唱调?”我言之凿凿,将他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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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面皮滚烫,仿佛被烈火灼烧,连耳根都红得通透,“你莫要混淆视听,上阵杀敌天经地义,不等于要屠城。”
“好啊,你有慈悲之心,那我问你,”我向前一步,逼问他道,“狼牙军出征两年,伤亡多少,军费几何?”
“我怎会知道?!”那书生不服,“你东拉西扯,还不是没有道理。”
“那我便与你算笔账听!”我高声驳斥,振振有词,“你们可记得狼牙军是何时出征?那一年,夏有洪水肆虐、冬有大雪封城,国库空虚,粮价高昂,寿城内外流民遍野,出征的将士能带走多少粮食?冒着风雪,长途跋涉,活命已是艰难,他们根本经不起消耗。若不屠城,如何夺得物资,保存实力?你的仁义道德,可能填饱他们的肚子?
御苗之战,历经五年,我茂国二十万精兵埋骨他乡。蕨人彪悍,若不速战速决,要葬送多少铁骨铮铮的好儿郎?若不屠城,拉锯多久,才算高尚仁慈?
世人皆道长皇子暴虐,仿佛他是恶鬼阎罗,他难道不是为了护我大茂安宁?难道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同是浴血奋战的英雄,为何在你口中是滥杀无辜?到底谁才是无辜?!”
那书生气得脸红脖子粗,嘴唇颤抖,仍不肯低头,“那两个衙役……”
我狠狠剜他一眼,抢白道:“未知其全,勿妄置评!那两个衙役昨日在我回春堂打砸,府衙的赔偿还搁在桌上。追着我的婢女不放,七八个人也制不住,街坊邻里有目共睹,他们虎背熊腰,口吐狂言,犹如红眼的猛兽,面对如此强敌,若不下狠手,难道和你一样红口白牙的攀扯吗?难道非要我堂中也赔上性命,以命抵命才算得上是正义?!”
“你!!”那书生被众人看着,好像一只耍把戏的猴子,浑身颤抖,“那你也不是个好女人!不守妇道,珠胎暗结。”
我不以为意,懒得理他,他却以为自己有了赢面,扯着嗓子叫骂:“娼妇!”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转身回到堂内,抬眼瞥向蠢蠢欲动的千越,“跟去瞧瞧。”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又补充道,“莫要伤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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