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整个世界观都要坍塌了,喉咙间依稀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在问锦彤:“所以,舜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是吗?”
这不是我的声音,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我根本不会在乎舜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心里莫名就涌起一股绝望和悲凉,那就是彩衣的情感,她也如同我一样听到了锦彤所说的每一句话。
锦彤淡淡的看着我,似乎情爱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那不对。”我说,“如果舜只是希望彩衣能跟他生下一个孩子,那么他根本就不用等两年的时间,两年,孩子都一岁了,不是吗?”
锦彤给了我一个“你根本就不了解舜”的眼神:“舜喜欢征服别人,他要每一个人都真心实意的臣服于他,而不是像野兽一样粗暴的去抢夺一个女人。”
“彩衣是个单纯的人,只要他真心对她,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彩衣爱上他,这中间根本就用不着吴刚这个角色!”我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可锦彤却又对我摇摇头:“仙女就是仙女,别说是像彩衣这样高于一般仙女的存在,即便是如夕颜这样只会布道晚霞的仙女,也依然要比人间最高的王者要高贵出许多。而这种身份差异是舜不能接受的。反过来说,如果你是舜,你会用什么办法来缩短凡人和仙女之间的身份差异?”
我心里隐隐觉得她又要说一些刷新道德三观的恶心事情了,但我也的确猜不出她到底要说什么。
“很简单。”锦彤对我笑了一下,“那就是将仙女从高高的位置上拉下来,不惜一切代价的让她成为比自己都要更卑微的存在!”
我不懂:“什么意思?”
她问我:“请问两年前你是什么身份?”
我一愣,不置可否的回答她:“仙女。”
“那两年后呢?”她又问我。
“还是仙女?”我说。
可她却又对我摇头:“不,你现在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寡妇,还是被无权无势的樵夫给抛弃的寡妇。”
我瞬间呆住了:“他居然花了两年的时间,仅仅只是为了让我从一个仙女变成一个寡妇?”
而锦彤却说:“有什么比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女成为一个受人嘲笑的寡妇更令人难堪的事情?”
如果舜在彩衣下凡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彩衣的身边,并如同吴刚一样百般讨好彩衣,也许彩衣会爱上舜,但是她身为仙女的高傲却不会丢失,她会认为舜对她的一切好都是应该的,因为她是仙女,而他只是一个低等的凡人,一旦她对他厌倦,就会随时随地离开他。
但在经历了两年的人间幸福,转眼变成一个受人唾弃的寡妇后,舜的滴水之恩都会成为彩衣深受感动的理由,她会以他为中心,将他奉为自己唯一的神,即便他对她冷言冷语,甚至一个月只出现过三次,也依然会眷恋着他,永恒不变的守候着他的到来……
“舜的心思真的是太恐怖了。”我不禁感叹。
锦彤却毫不意外的笑了笑:“他的心思一直都很深,不然,仅凭着他一个爹不疼,娘不爱,也没有身家背景的穷小子又怎么可能会替代尧帝成为所有人类的大王?”
我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吴刚曾对我说,他说自己答应了一个人三年不能碰我。当时我还问他,那个“他”是不是舜?他没有回答。但从现在来看,那个“他”就是舜无疑了!
舜从一开始就想占有彩衣,他利用吴刚来打压彩衣,又怕吴刚会抢在自己之前染指彩衣,所以给他定下了三年不能动彩衣的规定,而吴刚却还傻傻的遵守着自己跟舜的约定,即便是在彩衣为此恼怒不已的情况下也依然没有去碰她。直到吴刚看到彩衣跟后羿一起坐在河边喝酒,他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就要失去彩衣了,于是他向彩衣求婚,也在当晚去找舜,想要要回羽衣……
“舜对吴刚三年期限未满就要娶彩衣的事情很不高兴,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而是以一种十分宽容的态度向吴刚表达了自己的祝福,但也同时告诉吴刚,他将彩衣的羽衣藏在了月宫里的一棵桂花树下,只要他能砍下这颗桂花树,就能拿到彩衣的羽衣,然后回来跟彩衣成亲。”当时锦彤就在他们两个人身边,她见证了那时的一切,“舜给了吴刚飞天的仙丹,嘱咐吴刚早去早回,但其实吃了仙丹之后,没有东皇太一的授权,没有自己的羽衣,他是不可能再从天上回来的。”
“而吴刚砍的那棵桂花树早就已经成精了。”我想起了老树精,也想起了神话中,关于吴刚伐桂的记载,说是吴刚一直在月亮中砍桂树,但他每向桂树砍一刀,桂树上的伤口就会自动愈合,不管他多么的努力也永远都无法伐下这棵大树。
只是在今天之前,我一直都不明白吴刚为什么一定非要砍下这颗桂树,也不懂他是怎么飞去月亮上的,但现在,我懂了,他是为了彩衣……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老树精与牧良第一次见面时那剑拔弩张的模样,当时老树精说自己杀牧良只是为了逼迫我体内的彩衣苏醒,但现在想来,他根本就是在公报私仇,因为吴刚曾用斧头砍他,所以老树精就在第一次见到牧良的时候就想要了他的命!
我忍不住苦笑,谁都想不到三千年后发生的一切,其实早在三千年前就都已经有了联系,我也不懂:“锦彤,你可曾有过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做错了?”
锦彤一愣,她不解的看着我。
“后羿也好,姮娥也好,吴刚也好,或者是我,我们并没有做错过什么,可你们却仅仅只是为了你们自己自私的目的而将我们所有人都拖入无尽悲伤的地狱,锦彤,你难道就从来也没有为此而觉得愧疚过吗?”我问她。
我以为她会因为我的这句话而陷入沉思,也以为她会露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但谁想到她却依旧淡淡然的冲我微笑着:“是啊,我就是这么自私,不行吗?”
我愕然,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接她这句话。
“我没有要求任何人让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的父亲因为贸然顶撞金母而死,我的母亲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用自己的生生世世将我送到了瑶池,成为了仇人管辖的世界中最悲催,最让人看不起的存在,当时的我痛不欲生,可有谁同情过我吗?”她问我,“既然上天安排我经历一切苦难,那么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报复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可以?难道只许拥有天地之力的金母和东皇太一奴役这个世界,却不允许我锦彤自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