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手里拿着一把还在不断滴着血的匕首,我透过微微敞开的大门依稀看到一地的鲜红,相信原本守在我门外的宫女已经遭遇不测。
“杀死后羿的人不就是你吗?”我对他说,“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的,你因为贪图金母许诺的钱财,特意带着弓箭来杀我,结果却误杀了后羿。”
逢蒙冷笑:“我说你就信吗?”他一步步逼近我,“那如果我告诉你,那天我从一开始要杀的人就是后羿,你又是不是相信呢?”
我望着他,既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他既然来了,又没有直接要我的命,显然是要告诉我一些东西的,我不一定会相信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但听听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舜!”他直接了当的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舜的意思!”
逢蒙告诉我,他从小到大的理想就是想成为天下第一的神射手,但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始终赶不上后羿。他射不到太阳,这是事实,他虽然苦恼,但也曾一度认命,觉得自己可能就是没有后羿那么有天赋,但是有一天,舜却突然来拜访他,说自己一直都很欣赏努力的逢蒙,也如同指点后羿一样指点逢蒙:“你可以去拜后羿为师,向他学习如何射日。”
“可即便我学会了射日的本领也依然无法超越后羿。”当时的逢蒙很沮丧。
可舜却微微笑着告诉他:“但后羿总有一天会死,等他死后,你不就是天下第一的神射手了吗?”
对于舜来说,他的王国需要有用的人才,但是所有有用的人才都必须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后羿的确是他培养出来的英雄,是他让后羿去学箭的,也是他让后羿成为天下第一的大英雄的,但也是他,将逢蒙安排在了后羿身边,一旦这个人才不为自己所用,或者在威望上超越了自己,那么舜就会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舜就是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人。”逢蒙很得意的问我,“怎么样?在听到我这个消息以后是不是觉得很震惊?真实的舜跟自己所认识的舜完全不一样?”
他并不知道我跟舜之间的关系,只听说我怀了舜的孩子就以为我们感情很好。
“后来呢?”我淡淡然的问他。
他微微皱眉,似乎因为我没有表现出他臆想中的震惊模样而有些失望。
“后来就简单了。”他继续对我说,“我一直觉得舜是在有意培养我,也相信他有一天会让我取代后羿成为天下第一的大英雄,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听他的命令,在后羿这里做些手脚。”
逢蒙所谓的做些手脚指的就是姮娥,宓妃之间的事情。
舜早就知道后羿重情重义,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姮娥,所以他故意安排了天下第一美人宓妃的父亲来到后羿和姮娥居住的地方当官,同时也安排了宓妃跟舜的多次偶遇。
关于洛河水神的事情,的确是个意外,但是放大这个意外,让舜跟宓妃暧昧谣言四起的人却是舜。
“噢,对了。”逢蒙在说到这里时又补充了一点,“之前我一直调戏你……”他停顿了一下,“不是我要调戏你的,是舜安排的。”他对我说,“他说你这个女人很难搞定,不把你逼的走投无路,你永远都不会跟他走,所以他特意让我安排了很多流氓混混来调戏你,而他就可以趁机英雄救美,让你感动。”
我忍不住轻笑起来,果然,果然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戏而已,可他居然可以把这场戏演的那么逼真,舜帝果然不愧是舜帝,我明知道真相,却还是上了他的当!
“起初舜对我说,只要从精神上打垮了后羿,即便后羿不死,对他来说也无所谓了,因为后羿已经废了。”逢蒙对我说,“但是没想到那一天,舜却又要我射死后羿,并且嫁祸给金母。而最最重要的是……”他看着我,“他要我一定要在你的面前杀死后羿,以证明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我猛地一怔,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天那个宫女执意让我出宫的理由:舜要杀后羿,但又怕后羿死后,我会说是他杀了后羿,所以他要我亲眼看着后羿是怎么死的,然后将自己完全的撇在这件事情之外!
我他妈的是有多蠢,才会明知道那个宫女是个圈套,却依然跟着上了他们的当,害死了后羿!
“我一直以为后羿死后,我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大英雄。”逢蒙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但谁知道,才过了两天,他就在全国发出通缉令,要抓我不算,还要杀我!”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咬住了牙根,“真是太他妈的阴险了!”
“是你自己蠢,上了他的当。”我冲他冷笑,“很明显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扶持你。”
他看向我,似乎很不能理解我此刻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在片刻之后也对我露出了同样的讽刺笑容:“那你呢?都被他弄大了肚子,你难道就比我好吗?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舜帝只有两位妻子,而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是!”
他大概是想用言语刺激我,但我根本感受不到这些言语中的伤害,对我来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离间我跟舜的吗?”我问他。
他看着我,在想了半天之后才缓缓开口:“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我就知道,他来找我,却又不杀我,除了来离间我和舜之外,一定也想为自己谋求一点东西。
“我知道你是仙女,而且我也知道整个玄灵一界都在找你,你想回天上吗?”他问我。
“你能帮我回去?”我问他,“你能联系上东皇太一?”
逢蒙当然无法联系上东皇太一:“但是,我知道你的羽衣在哪里!”
“什么!”自从吴刚飞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起羽衣的事情,此刻从逢蒙嘴里再次听到羽衣两个字居然有些不敢相信。
“它一直就在舜的藏宝阁里,我不知道舜是怎么得到你的羽衣的,但是我在暗中进入皇宫亲自向舜禀报关于后羿的消息时,曾见过舜打开过一个宝盒,里面放着一套五彩衣衫,而一直跟在舜身边的那个老太监说,那是仙女的羽衣,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丢失羽衣的仙女是你,但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你身为仙女,却被舜困在人间,因为舜拿走了你的羽衣!”
我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彩衣在吴刚家里搜了那么多遍也没有搜到过羽衣,原来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它就已经被舜收走了。所以真正掌控住彩衣,不让彩衣飞天的人其实不是吴刚而是舜,所以舜嘴里曾说过的那个所谓的“怕打扰了仙女下凡游玩,所以只是过来看过我而已”的这个理由也根本就不存在!
脑海中回想起吴刚在飞天的前一天晚上曾对我说,他会考虑将羽衣还给我。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吴刚其实是真的想要将羽衣还给我的,所以那天晚上他去找了舜,而舜不肯归还羽衣,之后才有了吴刚飞天的戏码?吴刚飞天是自愿?还是强迫?我又在心里多了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