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方超反馈回来的消息,温言奇突然觉得,昨晚临时更改议程并不是个好办法。
从时间上判断,纸条该是傍晚时候塞进去的,拿到纸条后再回想起这几天的传闻,同房间的人必定要议论,但绝不会打电话或者聚在一起公然扯这个事。尤其是这个事件已经被人大办公室的人发现并且收回,想不想投票都会防着隔墙有耳。
今天突然更改了议程,全部代表就凑到了一起。向继平那边进展缓慢,时不时的就又有人被叫出去谈话。
按方超的话说,会场上交头接耳的人比较多,谈话回来的人,突然回了会场,就会引人关注,嘈杂声时不时的就会涌起。尤其后面几排,出去的人再回来不便回原来的位置,只好就近找个位置猫下,谈话的越多,后面的人就越多,慢慢的竟和前面几排空出许多位置来。而前面几排干部,又都是昨晚谈过话的,后面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
但,话说回来,按昨晚向继平那个架势,做工作是必然少不了的,王力也好,温言奇也好,遇到如此情况,都不会冒然如期举行选举。
话倒是可以谈完,倒也留够了交头接耳的时间。
傍晚时分,终于等来了尽显疲态的人大主任向继平。
人都说当事人着急,其实等待又何尝不是,或者说背后不露面的其实最焦急,王力便是如此。温言奇几个人一晚上,一整天都在分别谈话,效果怎么样,能不能达到预期,会不会影响选举,都一无所知。待在宾馆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除了等,还是个等。直到所有相关的人都聚齐,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焦急的心理就达到了顶点。
温言奇不由的佩服王力,这种时候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安然若素。
他不急于问,只是指了指沙发,让向继平喝口水。
向继平讪讪的哎了一声,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茶,便放下了杯子。温言奇心里一笑,谈了一整天的话,向继平想必喝了一整天的水,自己就是如此,别说水,就是来一桌子山珍海味都不一定吃的进去。
“说说吧,谈的怎么样?”王力这才开了口。
向继平便说:“人大这边总共谈了七十多个代表。大部分代表还是维护组织意图的。都表态不会被那一张纸所蛊惑……”
“剩下的呢?”,王力皱了皱眉。
“剩下的,我感觉他们还是有想法,虽然嘴上也说既然组织上提名了胡纪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会胡来。但反过来又提出纸上或者这段时间的传言,组织上有没有调查?”
温言奇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心想,这应该算是时代进步了吧,这种事搁在原来,代表哪里敢问这样的话?这算是质疑还是要求?不知道向继平怎么回答的,但怎么回答都说不清这样一个问题。你说调查,明明就是撒谎,你说没调查,又怎能信誓旦旦的说胡纪凌没有问题?不是权力压死人的年代,凡事都要注重个影响。活不能说满,事不能做绝。思来想去向继平也只能和自己一样,往塞纸条的人并没有提出具体证据上来。
仔细回想事情的来龙经过,先是传言,后是塞条子,抛开胡纪凌得罪人的说法。这些人难道真是道听途说,还是想用这种方法倒逼市委查证?但以这样的方法,闹大了事情,当年的李辉都不肯就范,更何况市委书记张相伟?你说胡纪凌与金辉公司有经济来往,却又不说怎么来往的,和谁来往,只有这样一个说法,仅凭一张纸,纪委就要查?就算查了,两头一叫人,两头一否认,还不是个不了了之?
“你们怎么回答的?”,王力果然也很关注这个问题。
向继平立即说:“我们说又是传闲话,又是塞纸条子,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怎么查?凡事都要讲证据,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就要维护组织意图……”
“嗯……你们是这样说的……”,王力机械的点了点头。显然,话只能这样说,大致没有问题。但也说明了,就眼前这些事,市里并没有查证的打算……
也就是说,提出问题的代表,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向主任,你说的这些提问题的代表,是不是包含在昨天没有主动上交的人里面?”。王力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坐起身来。
向继平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才含混的说:“不全是,我印象中有四个还是六个来着,不在昨天的名单中……”。
王力的眼神立即变得犀利,剑一样的射向向继平,但瞬间又黯淡下来。
要说向继平这两天的表现实在说不过去,这么重大的事,总是用大概,大部分这样的模糊性词语表达。王力刚才的问话,明显是意识到,如果在名单里,就说明还是那些人,如果不在名单里,就是那三分之二里面也有问题,而且这些人已经明确表达了对胡纪凌的怀疑,远比那些不主动上交的更为严重。整个人大,单向继平就遇见了四个还是六个,其他副主任呢?办公室主任副主任呢?好的话,一个都没有,有问题的全部集中在了向继平这里,坏的呢?每个人那里冒出一两个,算下来又变成了二十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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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实话,一天时间谈了七十多个人的话,又不能做记录,谁说了什么全凭脑袋记忆,按向继平的年纪,也只能说个大概了。
王力想批评,顿时又觉得批评毫无意义。
半晌,才问温言奇:“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明天能不能选?”
王力问的很犹豫。看起来工作都做完了,但反馈回来的信息仍是模糊。温言奇自己谈的人,是有把握的,县委包括韩云辉在内的几个常委,都说没有问题。现在看,矛盾还是在向继平这里,也就是那些行业代表,他们没有公职,又来自于市井当中,本就容易受这些流言蛊惑。不好用别的手段压,只能开导,但毕竟什么都没有做,开导起来就没有底气。
来之前,温言奇就作了估算,就算上突然冒出来的几个有想法的代表,按照最差估计,也能过半,胡纪凌当选是没有问题。而且这个最差结果只是心理预期,温言奇不太相信会出现这样一个结果。
便对王力说:“王书记,现在这个状况下,我认为胡纪凌当选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选票会有损失。”
“你估算会出现多少?”
“出现最差结果的可能性很小,真正不愿意投票和弃权的,我估计不会超过三十张……”
“那也近四分之一了……”,王力紧缩了眉头自言自语道:“哪里见过这么低的得票率?”
“王书记,这也仅仅是估算,实际情况不见得就这样。现在还有时间,我和向主任再做工作!”,温言奇表态道。
以往的选举都是一两张的差额,再不济了也不会超过五张,胡纪凌真若少了三十张,真就破了天荒了。
本想着人大熟悉这些代表,现在看,县委必须出面。
温言奇的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谈这个话了,毕竟一天时间被约谈两次,还要顾及这些人的心里感受。
不料,王力却摆了摆手说:“话不能再谈了,再谈下去这些代表就会曲解市委的意图。也可能误认为组织上已经认定这几天的风言风语里有他们参与……反倒不利于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