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音看着陌生的脸,那句母亲,无论如何也无法叫出口。
柳姨娘拉着司徒音胳膊的手用了下力:“阿音,快叫母亲。”
司徒音疼得差点掉下泪来,转头看柳姨娘微微皱着的眉头,不明白为何回到了将军府,她的姨娘要如此做低伏小,她至少是赔了父亲十几年的女人,可看着她那张小心翼翼的脸,她不愿让她为难,只能声音很小地喊了一声:“母亲。”
大夫人神色不动,随手便拿了一套纯金头面来:“你从小跟在边关,看着是吃了些苦头的,这个头面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另外这还有一块长命锁,司徒家的孩子出生之时,都会打上一块,连星微小时候被带回来,都有一块,这个算是补给你的。”
司徒音双手接过了妆奁及那块沉甸甸的长命锁,垂首道谢:“多谢母亲。”
大夫人这才微微笑了一下:“都起来吧,大家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今日之后,倒也不必动不动就跪着。”
旁边的司徒诚咳嗽了一声,这才看向旁边司徒长风和长子司徒玉泽:“以后阿音就是你们的妹妹,兄妹之间,要相互友爱,阿音,正式见过你两位兄长。”
司徒音走上前,有些怯懦地看了司徒长风一眼,又看向他身边另一男子,穿着月白色的长袍,看起来不过二十岁模样,文质彬彬,周身的气质与司徒长风截然相反:“阿音见过大哥,二哥,我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以前偶尔秀的两个荷包,希望两位哥哥不要嫌弃。”
司徒玉泽从她手中接过荷包,上面的梅花绣的有些歪斜,一看就不是特别擅长那般,冲她露出一个淡淡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司徒音拿了荷包走到司徒长风面前,他们在一处半年,司徒长风都没有主动找她说过话,她不确定这个时候会不会接下自己的荷包,低着头,手还未递过去,荷包就被人一把抢了过去,是司徒修武带着玩世不恭的声音:“阿音,你就绣了两个啊?你也太偏心了些,二哥不要给我吧。”
司徒长风一把将荷包夺了过去:“我扔了也不会给你。”
司徒修武有些无语:“你看看你这人……”
司徒长风颇为嫌弃地看着荷包:“绣得这样丑,真不知你是怎么拿得出手的,还是赶紧练练,不然到时候传出去,你要被其他世家小姐笑死了。”
司徒诚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好了,今后都是一家人,你们母亲早就差人准备好了膳食,夫人,咱们前厅用膳?”
大夫人并未去看司徒诚,站起身,立马有婆子上前,她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婆子胳膊上,轻移莲步往前走,司徒诚闹了个没脸,低头自嘲笑了一下,看了旁边柳姨娘一眼,自己走前示意她跟上。
厨房准备了很丰盛的餐食,一家人男女分席而坐,二夫人只是客气地冲柳姨娘点了点头,上前就将大夫人的手亲切地挽了起来,笑容自然也多了许多:“大嫂,这些年这个家全靠你一个人里外支撑,我在你羽翼之下也安逸了这么些年,这下好了,父亲大哥他们全回来了,以后咱俩可就有时间一起偷偷懒,我带你好好逛逛,你说你平时也就去铺子里查账能出门,什么时候出过门了?”
大夫人在她额头轻轻点了一下:“你平日里若是勤谨些,我或许还能有时间多逛一逛,让你看账本你说看着就头疼,让你理事你又说不爱管,就连让你去庄子上看看,都要看那天的天气如何。”
二夫人脸上带了笑,半抱住大夫人的手臂,亲昵地说着:“那还不是有大嫂你在?你看你,在外人面前,何苦这么揭我老底?”
柳姨娘在他们身边,如同隐形人一般,看着她们这般的亲昵说笑,低眉顺眼。
二夫人确实是故意做给柳姨娘看的,她与大夫人境遇相同,嫁来将军府十几年甚至二十年,总共与丈夫相处在一起的时间不超一年,偌大的将军府,真的也全靠她们苦苦才能支撑起来,所以在司徒玉泽还不满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人情往来硬生生支撑了起来,也是因为家里没有男人的原因。
这些年的苦楚,她们无处说,也无人可说,甚至于她们两人,在一起闲谈之余,也只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从来不提其他。
大夫人余光看见柳姨娘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垂着头不说话,目光转向了她身旁的司徒音:“阿音,你今年有多大了?看你好像跟星微差不多大的样子。”
司徒音抬头微微笑了一下:“我今年快十六了。”
二夫人微笑着:“那确实跟星微年龄相仿,大嫂可还记得,父亲当初将星微从宫中抱回来时,才那么大一丁点,那时候玉泽也就才五岁吧?修武更小,修武才一岁多,长风跟卿哥儿俩人还争到底是谁的妹妹,想来过得也真是快,转眼,快十六年了。”
大夫人也忍不住跟着感慨了一声:“对啊,十六年了,确实是过得太快了,咱们也都老了。”
二夫人连忙笑着:“你可快别这么说了,你可不老,你带玉泽文风出去转转,让谁看你不跟姐姐一样?这回好了,大哥和阿信他们都不走了,能守着这个家,你更要好好捯饬一下自己,好好维系一下你和大哥的夫妻情义。”
大夫人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还有小辈儿在呢,快别说了,阿音,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想吃什么玩什么,缺了什么,你都能跟我说。”
柳姨娘暗暗碰了司徒音一下,司徒音才反应了过来:“好的,谢谢母亲。”
大夫人冲她微笑点头,这才开始说话:“光顾说话,这顿晚餐就是为给你们接风洗尘,柳姨娘,这第一杯酒,就让我来先敬你吧,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柳姨娘连忙站起身微微弯了一下,双手接过了大夫人递过来的一杯酒,连声说着:“使不得,夫人客气,妾身一直随着郎君在边关,一直没能有机会来向夫人请示,还请夫人不要介怀。”
大夫人淡淡笑了一下,神色分外认真:“无妨,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但这杯酒你是该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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