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望权位数十载,一夕间明悟,心中仍存不甘。可君位再是诱人,终不及性命紧要。
“马上入宫!”钟离君把住松阳君的手臂,声音急促,“你我去见大兄,当面立誓效忠,求一道旨意,如此才能保命!”
为今之计,低头方能存身。
趁越侯尚在,求他心软或能保命。一旦越侯不在,楚煜不会顾念亲情,他们的下场完全能够预见。
“立刻回城!”
两人同时转身,飞速登上马车,命车奴速行。
“先回府更衣。”
“去我府上,更快。”
越侯痼疾在身,两人素服入宫不吉,先往松阳君府上更换衣袍,梳发戴冠,其后马不停蹄奔赴越侯宫。
彼时,越侯精神尚佳,脸色变得红润,甚至能独自坐起身。
三名医却愁眉不展。诊脉之后,断定是回光返照,以越侯的身体状况已是回天乏术。
楚煜守在榻前,亲手喂越侯服药。
“不必了。”越侯推开药盏,命人去殿外守着,“如我所料不错,你的两个叔父很快将至。”
“父君之意,如何做?”
“不着急,观其言行。”越侯靠在榻上,手指交叠,教授楚煜为君之道,“一张一弛,一紧一纵,过当惩,功必赏。钟离君有谋,然气量狭窄,易钻牛角尖。松阳君看似愚鲁,实则大智若愚。两人各有所长,也有其短,不能用需尽早除之,若能用,不失为两把好刀。”
说话间,殿外传来人声。
送葬的侍人前来复命,言诸事已妥,并道出松阳君和钟离君在城外言行。
“松阳君送陶人俑,及陶牛、羊、犬各十。钟离君送玉、铜两箱,未有人殉。”侍人平铺直叙,没有添油加醋,一切如实禀报。
“不出所料。”越侯早有预期,没有丝毫意外。他没有评价两人所为,而是话锋一转对侍人下令,“你去西殿,严守正夫人。我去之后,宣旨正夫人,命她随我入陵。若她不愿,绞。”
“遵旨。”侍人躬身领命,上前捧起写在绢上的旨意,妥当收在怀里。
见越侯没有更多吩咐,他伏地叩首,起身后退出大殿。
他侍奉越侯数十载,素来兢兢业业,从不敢马虎。越侯对他信任有加,也为他安排好后路。
他却另有打算。
“君上,仆要违命了。”
君上薨,他不能再活。为君上殉葬,入君陵才是他的归途。
时近日落,金乌西沉,绯红漫天。
侍人迈下丹陛,正遇松阳君和钟离君联袂走来。
两人逆风而行,袍袖振动,腰间环佩金印相击,流苏缠绕,短暂浮现金光。
大殿内,越侯听人禀报,轻叹一声:“终于来了。”
楚煜随手放下药盏,回身看向殿门。
门扉敞开的瞬间,晚霞坠入殿内,霞光覆上红衣公子,漆黑的双眼映出门前两人,瞳孔罩上暗红,如同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