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斗拱衬托出皇家的宏伟气派、弯翘的屋檐像燕子的尾巴一样漂亮,薄薄的积雪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素白,淡淡的日光给早晨涂抹了一层迷离。
李世民在屋子里说什么都坐不住,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陈文急忙把一件白狐披风披到李世民的身上。
李世民双脚不由自主地向院外移动,陈文急忙转到他的身前,抱着拂尘连连作揖道:“陛下请留步。”
“你听”李世民眼望着肃章门的方向,伸手抓住陈文的拂尘,朝肃章门那边一指:“听到了吗?”
灵车启动是要奏乐的,隐隐约约地有低沉、呜咽的乐器声传过来,甘露殿虽然离的有点远,但院内所有的人都听得到。
陈文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有长孙司空和两位殿下护送,陛下可放宽心了。”
“嗯。”李世民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以为自己会放声大哭,没想到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以为自己会痛断肝肠,没想到竟然连一丝难过都没有;以为自己会山崩海啸,没想到竟然连一朵水花都没有。
自从长孙皇后过世,李世民的心就像是被人切去了一角,时刻都是流血的、时刻都是悬着的,这一刻不知怎地,心忽然一下子踏实了下来。
随着太阳的升起,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明亮,李世民那黑云盖顶的内心仿佛也渗进了一缕阳光,渐渐地明亮了起来。
过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彻底地听不到一丝的声息了,李世民知道长孙皇后的灵车已经出了宫门,他依然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木然地望着天边的云。
“高明长大了,惠褒也懂事了。”李世民呢喃着转过身,搭着陈文的手向屋子里走去:“段志玄也未免太死心眼了些,虽说军门不可夜开,也得分个情况,朕是想不出这皇宫大内能出什么事。”
手诏是皇帝亲自写的,是皇帝派人送去的,结果被拦在了军门之外,该说不说的,多少是有点伤面子。
如果说段志玄做得对,那皇帝不知道军门不可夜开吗?你派人过去是故意添乱的吗?
陈文微低着头,轻缓地说道:“想得出的事,那就不用防范了。”
意料之中的事就代表着有应对的策略,那又何必小心防范?
防范的就是意外情况,严守军规怎么都不能说是错的,相反倒是肯给皇帝面子的,才更容易出错。
“嗯。”李世民也是个胸怀宽广的皇帝,面不面子的都不算什么,得一个好将军才是值得庆祝的好事,更值得庆祝的是,通过这件事他看到了太子的成长。
别人如何看待这件事并不重要,但是太子的观点那就太重要了,以李承乾的个性,他应该很暴躁地怒骂段志玄一顿,那才是正常的。
段志玄抗皇命就是没把皇家的威严放在第一位,他居然能夸赞段志玄,这是出乎于李世民的意料之外的。
李世民以为太子还是那个被宠惯成性、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孩子,没想到他已经能从大局着眼看事情,冷静地分析是非对错了。
都说慢慢地成长,其实未必,很多人的成长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李承乾如此,李泰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