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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 夜谈与赌注（第1页）

万篱自然不会知道此刻有个人正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忧心忡忡，更不知道在这座宏伟建筑的某个幽静角落里有两人曾进行过一场关于他的对话。从天边新月缓慢升起直到现在灯火点亮街巷里无数富贵人家，他始终只是静驻于楼堡外围的的白色走廊上，看着四下仆人慢慢点亮廊壁上的灯盏火炬，好让整座建筑染上点温度，更好融入山下海祝城那抹微微橙光中。

他想起先前刚刚结束同伊光袭的谈话之后，乱犬曾在静室房间里同他说过的几句话。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能够轻易把控所有突发的状况，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我高估你了。”

男孩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应有的客气或是尊重，不过先前始终在发呆的咒术师看上去也并不十分在意，他只是看着满是斑驳血迹的锈蚀囚笼，安静地听对方说完接下来的那些话。

“原本我以为先前的计划能够对静室的未来做出某些改变，不过就眼下而言，我所知道唯一的改变就是那个黑鬼死了，之后伊光袭找你说话，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却也能肯定他想要把你留在这里，因为至少……你现在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事实上伊光袭只是隐约地说了那句话，万篱又隐约地答应了，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他先前之所以发呆是因为现在的事态的确让他感到迷茫，伊光袭并没有像他表弟那样出动浩荡的队伍来围剿他，反而隐隐对着他这个双手才染上鲜血不久的家伙提出了招募的意向，虽然他不清楚对方凭什么愿意相信他，也不清楚对方到底希望自己替他做什么。

万篱在先前被黑鬼打倒在地的地方盘膝坐下，开始反省最近遇到的这些事情。

“很多时候战斗的能力与战斗之后的反省都是极为重要的，因为它们可以让你在之后的战斗中更容易活下来”。这是奈奈说过的话，万篱知道之前的许多决策自己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却又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做出了不合理甚至是愚昧的举动，他知道自己的心境不够平稳。

奈奈与格绯的脸庞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两者的姿态都有些朦胧不清，像是梦中呓语般对着自己说些什么，而当少年转过脑袋环顾四周的时候，他看见了无数泛着寒光的铁锁。

那些不存在的，却紧紧捆缚着他的心神和手脚的东西，他很烦躁。

万篱起初想要顺应原本的历史去做出某些决定，却因为只知结果不知过程而处境艰难。

许多横生出的担忧顾虑牵绊着他的行动，所以他在杀死伊光仲年的时候看见了那些锁链，然后他斩断关于胖子的那些，却又因为随后事态的发展而被更多事务捆缚住，就比如现在身后那个颇有不满的男孩，比如整个静室和花坞阁孩子摇摆不定的黯淡未来。

“你原来有什么打算吗？如果你杀了黑鬼，你打算怎么做？”

咒术师转过脑袋，心想虽然自己很失败，但终究还是做到了些什么。

“黑鬼的确是已经被杀掉了”，男孩吐了口气，言语中那种不满埋怨的情绪也淡去不少，“我们原本是打算找到绳子之类的东西从楼堡一侧的峭壁下去，趁着夜色，不容易被人发现。但事实上我现在才明白即使我当初杀了黑鬼，小羡也未必会愿意跟我离开这里。”

“为什么？”万篱蹙眉，继而想到了奈奈当初也是同样的执拗。

他可不觉得每个房间的孩子都会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身边的那些伙伴，奈奈应该算少有的例外，更多的时候，如果没有力商人监视着的话，稍强壮或者更加有人缘的孩子就会动手欺负其他人，极为蛮横地争夺对方那点可怜的食物或者是药物，并逼对方保持沉默。

“因为小羡也许会更加喜欢这里，而不是我告诉他的外面的世界。”

看着万篱有些讶异的神情，乱犬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小羡是在开始记事之后很久才被人带到这里来的，她在这里受了很多的罪，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那些难看的咒文。所以她也知道外面世界的人们会如何看待她，如何看待我们，所以她宁可留在这里……”

“但是继续当实验品的话，她迟早会死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不能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其实，如果先前我彻底失败的话，她应该是可以活下来的。”

乱犬抬起头朝着万篱苦涩地笑笑，“黑鬼喜欢把所有的孩子两个两个分开，让他们共同上场战斗，在实验品失去价值之后会把其中一个人留下再把另一个人送走，再之后，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那些活下来的人往往能活得很久，很久都不会再被刻上新的咒文。”

万篱摇头，他知道现在说这些的意义不大，因为黑鬼已死，而他们还没有逃出去。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先前黑鬼所说的话，说他很有自信离开这里的那些试验品之后不会再找上门来对自己不利，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实力强悍的北疆剑士，身上带着筑石和不少相当难缠的咒术刻印，另一方面可能就是因为楼堡里剩下的那个，人质般的存在。

“我现在还是想要坚持之前的那个观点，想要离开这里，还是得推翻伊光王室。”

“难道说我们不想被野兽吃掉，就必须得把那头野兽弄死吗？”

乱犬双眼直盯着咒术师，想要弄明白对方为什么非得执着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观点，要知道伊光氏族在整个南疆无数城邦家族之中可算是相当强大的那一批，对于他们这种试验品来说更是山海般的庞然大物，为什么他们不能直接逃走反而要为这种事情再去冒险送命？

“实话跟你说”，万篱松了口气，最终选择妥协，他知道如果自己再独自压着这个秘密的话迟早会受不了，颜钰不在身边，但他希望能找到个值得信任的人诉说，“我想要带走另外一个房间的人，或许只能带走她，或许能救下那个房间所有人，不管怎样，我得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