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妪一瞬间竟升起一个念头,她竟觉得五娘子是什么邪物。程妪当然知晓这想法有些荒诞。谢家几个女娘眉宇间是有几分相似处的,五娘子也并不例外,细细观看,便知晓她这谢氏血脉定然不假。
只不过相似的眉眼里,谢冰柔却似要美貌几分罢了。
程妪口中也不觉酸几句:“五娘子胆子真是不小,想来蜀中之地,也是受委屈了。”
这正经人家女娘,有几个能有这般胆子?
谢冰柔轻轻说道:“那时姜藻领着我到处走,虽见得多了,倒也没出什么事。程妪,我见过阿藻杀人的。”
程妪听得心惊,却也不敢细问。
谢冰柔略顿一下,才又说:“三郎杀的是山贼,并不是良家子,程妪不必担心。”
五娘子那温柔面皮下,好似终于露出了尖尖的獠牙,绵里藏针。程妪心惊肉跳,又吃不准谢冰柔是否在吓唬自己。
耳边却听着谢冰柔宽慰自己,又让出匣子里酸果,说程妪面色不好,要压压惊,让随行的谢家婢子对她好生照拂。
程妪一时心下百味杂陈,对谢冰柔也摆不出规训二字了。左右要回到京城了,这五娘子还是让大夫人头疼。
车队已经缓缓开始行驶,然而那长草丛中却露出一双极阴寒的双眸。
那杀人的凶徒其实并没有走,草堆里虽有离去的马蹄印,却并不代表凶徒已经策马离去。那不过是一个巧妙的圈套,就像谢冰柔所揣测那样,尸体悬于树上,就像是一件血淋淋的作品。
对于这件极满意作品,他自然盼着窥探旁人的反应。
官道人来人往,总是会有人窥见的。
他们见到这具血淋淋的尸体,又会发出怎么样惊叹?
当然这个凶徒自然也会留意到那验尸的女娘,他目光向着车队望去,知晓那是谢家和卫家的车队。却不知那女娘是哪一家,那女娘瞧着是脸生的。
他竟似对京中贵眷颇为熟悉。
这时候马车车帘被撩开,露出一张秀丽面孔。那女孩子妙目流转,四处逡巡,竟好似望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那凶徒竟似有一种错觉,此刻两人双目相对,望见了对方。
他呼吸渐粗,口中分泌了大量的唾液,喉结上下滚动,竟咕隆吞下了一口口水。他口干舌燥,可却并不是对美色的企图。哪怕谢冰柔是个极美貌的女娘,那样的美貌对他却并没有什么意义。
那是一种血腥的杀戮的渴求,是隐藏在他骨子里蠢蠢欲动的杀欲。品尝过杀人的刺激后,其他的滋味便不足道了。寻常的男欢女爱,已经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而谢冰柔这样的特别的美人胚子,令他十分垂涎。
他手掌上的血迹已经黏稠发干,蓦然伸起手掌,用舌尝了一下掌心的血污。
这死人的血散发酸臭,终究没有新鲜的人血来得诱人。
谢冰柔自然看不见他。
两人离得老远,而谢冰柔又是个实打实的弱女子,哪怕目光扫过,又怎么能瞧见藏着的那个凶徒?
但她确实在寻觅那个凶徒的。只因为她突然想到,那个死去的女娘是被刺破了颈部,然后喷溅出大量血迹。
人的颈动脉是搏动有力的,贸然割开,喷出的鲜血能喷射很远。所以死者半边身子都被血污染透,那近处的凶手必定沾了满身血污。
既然如此,他逃离时候,必定会将鲜血沾染在附近草叶处。可谢氏的侍卫去寻觅时,却并没有发现这斑斑血迹。
也许,凶手还没有逃呢?谢冰柔不确定。
风吹拂过长草,她仿佛能窥见草堆之中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却并不知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程妪在摇晃的木车上养神,却是悔青了肠子。她也算是府中老人了,却像是被大雁叼瞎了眼珠子。
这五娘子性子有些怪诞,她原本是有所耳闻的。可不知怎的,自己在姜家一看到这位五娘子,便将之认作是贞静娴顺之人,便将那些议论不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也是这五娘子有些本事,让自己这么个老人也看错了人。
五娘子若是愿意,是极容易讨人喜欢的。
程妪也没想到,途中这么一折腾,同行的裴家姑娘反倒更对谢冰柔生出兴致,还邀谢冰柔与之共乘一车。
裴妍君眉宇间带着淡淡傲气,举手投足间显得并不好相处,怎么谢冰柔就中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