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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忆往事（第1页）

榕树，独木能成林，在瘠薄的土壤中也能生长，不耐旱，耐水湿，喜阳光充足、温暖湿润的气候，不耐寒，怕烈日暴晒。

是一种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需要日光持续照射才能健康生长的植物。

榕树伯自从拽着谢昭的衣角，被一同拉到这九泉最下层之后，就一直处在没吃少喝的状态。

说是吃喝，元良在这一层的宅子也有人间的吃食，但榕树伯是一只已经修炼成人形的精怪，吃的是日精月华，喝的是甘露泉水，跟凡人的饮食并不相似，因此元良宅子里头那些精细的糕点、浓油赤酱的肉鱼，榕树伯也吃不得。

这七八日来，也就前几日被鬼差提着一盆人间的水浇了个透，勉强得了些滋润，但最需要的日精月华这一个……

他们在这九泉的最底层，就没办法了。

九泉没有太阳，人间的日头也落不进来，听闻这儿自从盘古开天辟地，天地之间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下降的浊气又再沉积分九层之后，就一直是一片乌漆嘛黑的。

别说太阳和月亮，就连一丝人间的灯火气都没有，全靠死人骨头上那一丛丛惨绿的磷火照明。元良的宅子就是靠着许多的死人骨头照得惨绿惨绿一片的，甚是叫人瘆得慌。

谢昭看着榕树伯这七八日更瘦小了一圈，除了尽快想法子回到人间去，也没有别的办法。

榕树伯这一倒，谢昭更是没个主意，将榕树伯碰在手上，戳一戳他硬邦邦的身子，翻来覆去地翻动这一截树枝一样的榕树伯，无论怎样拍打叫唤，榕树伯都全然没个反应，只有手上高举的一端榕树须还坚强地微弱燃烧着。

“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谢昭忧心忡忡，蹲在地上捧着奄奄一息的榕树伯。

别说榕树伯晒不到太阳饿晕了，连她谢昭自己这段时间晒不到太阳，也蔫巴了不少，鬼相獠牙倒是退回去了，但人没什么精神，做什么都不得劲的感觉。

谢南山也跟着蹲了下来，双拳捧着肉嘟嘟的脸，一同忧愁看着榕树伯，“它这是怎么了？”

“晒不着太阳，饿晕了。”

“太阳是个什么东西？饿又是什么东西？”谢南山眨巴着水润的大眼，抬头看谢昭，诚心发问。

谢昭低头看这跟她一样姿势鬼小孩，大眼瞪大眼，“你不知道太阳是什么？”

谢南山摇头，“是吃的吗？元爹爹吃的那种饼子？”

谢昭无语凝噎，随即想到这孩子怕是还没见过人间的太阳，便被带到这九泉底下做了鬼的，同情摸一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也不知道谁给她扎的两个小髻，两坨小丸子一般斜在她头上，系着红头绳，发髻里头还分别别着一朵白玉雕刻的梅花。

雕工不太好，边缘粗糙，叫谢昭的手被花瓣刮了一下，立时就渗出血来。

谢昭瑟缩回手，看着划在中指与无名指指腹的伤口，好在不算很深，浅浅一道，出血量也不多，就在自己的衣服上随意擦了一擦，站起身，带着榕树伯和谢南山回元良的宅子去。

“太阳啊，就是人间有的一个又大又圆的东西，挂在人间的天上，将天地万物照得暖洋洋又亮堂堂的。早上它从东边升起，像这儿一样的黑暗就都被它的光亮给驱散了，阳光一洒，大地就暖洋洋的，太阳越往天上升，热度就越来越高，等到午时，太阳高挂在天上正当中，天地间就一片赤热，若是在夏天的时候，这可叫人热的受不了，汗流浃背，会中暑。”

“什么是夏天？”

嗯？这鬼小孩这么无知吗？

“夏天就是一年四季中最热的一个季节，一年四季你知道吧？”

谢南山摇摇头。

“嗐，就是春夏秋冬。”

谢南山睁大无知的双眸，抬头看她。

谢昭挠一挠头，她原本也不是词汇量多丰富的人，如今这会儿要给一个小孩子解释这些东西，倒不知道要如何下口。

“就是……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呀！春天嘛，春天是犯困的季节，夏天也挺困的，秋天乏力，冬天最冷，最适合睡——”

“将军，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一年四季是什么？”

谢南山怀疑谢昭其实也不知道，死了的人来到九泉底下之后就失忆的，她见得多了，谢昭虽然长得好看，但看起来总是有些傻，脑子还没她灵光的样子。

谢昭一句未完的话哽在喉头，努力了好几下才将被谢南山呛的哽住了的这口气吞咽下去，“怎么可能？！我可是在人间活过的人，天南海北，现国四周，我哪儿没去过？！”

其实也就京城至西南这一路更熟一些，因为常年往来，途经的州县镇都十分熟悉，京城至西北次之，东南这一带还未曾去过，原本当年从西南回京之后，要同谢晅换防的，最后因为李容治，东南之行便这么不了了之的，后头就是燕江起事，她得了两姓兵，风头太盛，她爹唯恐她遭人嫉妒，干脆哪儿也不叫她去，她得了逍遥自在的两个月，谢家就出事了。

思及往日，谢昭心头又失落下去，翻了一翻手中的榕树伯，榕树伯虚弱睁眼看了她一眼，昏睡过去了，谢昭两只手将他合在里头，尽力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不叫他遭这九泉下的寒气侵蚀。

“我在京城的时候，京城的春景十分美好。我家里头有个湖，那是我娘在世的时候差人造的，我娘出身颇高，是王侯的幺女，出嫁之前在家中备受疼爱，从来享乐惯了，只会琴棋书画，绣花女红，双手不沾阳春水，不会下厨，也不会像小娘似的会舞刀弄枪，能陪我爹上阵杀敌。”

谢昭说到此，笑了一声，“她那软绵绵的双手，也提不动刀枪，她那双手，是真的软，偏冰冷一些，我小的时候，常常捂着她那双手，想叫那双手暖和些，但总是暖不起来。这个世间，能暖和她双手的，没有别人了吧。”

“我娘造的湖，是她自己画的图，她祖籍在现国东南淮苏州一带，少年时候因病居住在淮苏州，十分偏爱淮苏州的风情，造的这个湖，湖上有有九曲廊桥，湖边有亭台楼阁环绕，亭台楼阁对着的另一处湖边种下一排苏樱，到春日的时候，苏樱盛开，白的、粉的花瓣落英缤纷，好似下雪一样，在水面上飘飘荡荡，说不出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