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规矩渐渐清晰:以前内地卫所,是吃空饷、得军屯之利、以兵为奴仆。现在,五品以上将官都是乡爵起步,朝廷另行开了一份饷银。若仍旧抗拒着卫所军屯改向募兵的,那就是空饷军屯之利远大于这一份乡爵俸禄了,五府和兵部要好好查一查。
从嘉靖四年开始就陆续派往各省、每个地方都只接受各省都指挥使调派的三千京营选锋压着阵,随时准备弹压。
而与此同时,各省总督和布政使司在挖着他们生乱的“根基”。
已经在进入农忙时节,天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铁农具。
“宝金局奉圣旨,现在连军器都先停下了。”
广东总督吴廷举人在佛山,他面前是佛山铁器行会的诸多商人。
“本督不需你们停了铸锅,但你们已经见识了这五月来皇明记采买铁农具的数目,心里该当有数了吧?这铁课,户部和税课总司已经给了条陈下来。拥护陛下办实事的,按今年造办发卖铁农具斤数,来年春核算时可以退多少税钱,你们心里都有笔账。”
吴廷举这一趟来,是想说动佛山民间铸铁商人再增更多新窑,铸造铁农具。
铁锅生意虽然没停,但是朝廷掌握着采买大权,从当年广东采买的几本账册被魏彬献上之后,贡锅的好生意就一去不复返了。
尤其是礼部所需的礼器锅,现在也因为祀孔规矩为代表的礼仪简化,需求量大大缩减。
此消彼长,吴廷举相信他们看得清形势,何况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订单量作为凭证。
“督台大人放心,我们必定回去好好安排。只是再增新窑,既需要添更多人手,这铁石、柴炭,如今缺口甚大,也在日渐涨价。还望督台大人体恤草民们辛苦,这采买价格是不是……”
“本督在广东多年,当本督不懂吗?”吴廷举淡淡地瞥了瞥他们,“如今诸省有多少商人都是从广东市舶司所需中行商牟利?只要你们需要,自有人运来发卖。只需数月,就不再缺了。这价格,都是与你们议过的公道价。此举为陛下惠民实事,你们若用心办好,且不说本督推举你们一人为省乡贤;年底叙功上去,陛下龙颜大悦,一个封赏诰命下来,那是些许银钱买得来的?”
说罢更是语重心长:“大明可并非只有我广东佛山铁业兴盛。如此良机,你们若错过了,将来这桩朝廷采买的大生意,可就落到别处了。这铁农具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如今发卖官田,百姓田更多,劲更足,这铁农具只会越用越多,总会有钝至不可用的。反倒是铁锅,一口得用上多少年?”
广东的新法基础已经很不错,吴廷举再接手张孚敬留下的底子,只是不能对他们说将来可能还有经略南洋之时的大量前线军需。
但不管怎么样,让这广东铁业有更大、更好的基础和规模,就将是吴廷举的一大功劳。
在浙江,严嵩则陷入过数日的情绪低落,毕竟传旨之人语气虽委婉,严嵩还是听出了皇帝的一点敲打之意。
什么来日方长?一步慢步步慢,再过两年,他可就五十了。
任何事要建功,总需要时日来培养。
等朝廷议定是不是在浙江重开市舶司,他严嵩就要到浙江满三年了。
三年之间,难道就凭一个无过便有功,便想能回到京城,再坐回国策殿当中?
可是陛下虽然敲打了他,但留京的管家却又来信说,陛下还亲自降下口谕勉励了自己那儿子,恩宠丝毫未减的模样。
严嵩低落了数日之后,就去信徐阶与杨廷和。
既然不能尽快在浙江重设市舶司这件事上建功,那就参与到杨廷和南下所肩负的长远大局里吧。
南京城里,已经到了这里三个月的杨廷和还真像是来这里养老的,并不见有什么大的动作。
除了府上客似云来,平日里也主要只是去去南京国子监关心一下文教,又或者督办一下皇帝在新春贺词里的实事,然后关心现在正忙的农事和武举乡试恩科。
和其余诸省不同,南直隶、北直隶,在“省”这个层级似乎并没有改革衙署的需要。两直隶诸府州,都是六部直管。
南直隶高层的唯一不同举动,却是武定侯郭勋也在奉旨募兵,要建南京振武营。
先练兵,懂的都懂。
难道经过前几年孟春等人的一轮查办,经过今年北京衙署改制的一轮铨选调任了南京不少高官入京,南京还不够服帖吗?
六月初,北京吏部的意思也传到了南京吏部。
今年,该京察了。
六月里,京城武将大比,两京文官京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