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没法附和什么,听得出来皇帝只是自言自语、理清头绪。
但是陛下继位以来,北边并非一直相安无事。
正德十六年八月,在杨一清刚刚抵达西北,那仍旧被大明人延用之前对达延汗称呼的“小王子”、实则是如今北元新汗的阿拉克汗孛儿只斤·博迪就进犯过。
嘉靖二年五月和八月,北元也有进犯过。
这还是正德十二年应州大捷、达延汗随后死了,北元经历了如今阿拉克汗与他叔叔对大汗之位争夺的缘故。
虽然有杨一清在那边坐镇,没出什么大乱子,但北边从来都称不上风平浪静。这几年里,边镇也战死了一些官兵。
朱厚熜略微感慨一二,就感觉到帅才将种的缺乏。
毕竟他还记得,嘉靖年间发生过蒙古兵临北京。
今年这武将大比、武举殿试,明年制科,也不知能不能找出几个好苗子。
……
朱厚熜忽然由肥料想到了北方军务,是因为严嵩的奏疏。
严嵩的奏疏里,其实说的也不是这个事,而是奏请了一个策略:闽浙这种山多田少的地方,那些犯禁下海之家也确实有他们的难处。趁这次浙江推行新法和推选乡贤之际,能不能在宁波及宁波之外已经颇成规模的双屿诸岛那里再设市舶司?
但这市舶司,不是继续处理朝贡贸易——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国与国之间讲利益。
严嵩只是判断出了皇帝对于鸟粪石的重视,因此给出了一个方案:准乡贤之家的海商登记造册,统一于宁波市舶司课税。出港交银,归港则按船数需运回相应数目的这鸟粪石。
为了避免和广东市舶司冲突,闽浙海商只在皇明记分号的统帅下,往吕宋、日本、琉球等方向贸易。
朱厚熜有点佩服严嵩。
他既判断出了自己对鸟粪石很关注,又判断出了自己并不想就挖大明沿海岛上的东西,又或者说判断出了以大明的田土之广、自家这些鸟粪石不够用。
但更重要的还是,严嵩借这个机会,是真想在沿海巩固属于他的人脉班底——这事若成,闽浙海商从此不必偷偷摸摸,虽然绝了此前私下里实质的垄断之利,但总比前几年的压打要强。
有多少闽浙官绅富户会感恩严嵩?
这个提议,其实是开关提议。
虽说现在只是允许某些乡贤去做这生意,但口子打开之后,规模自然会越来越大。不和广东市舶司那边的皇明记冲突,也只是试探一下皇帝的意思罢了。
大举对外贸易,会不会有损陛下“南洋海上长城”的国策?
所以要可控制地让一些人去做,仍旧是取了都以皇明记为首的策略。
朱厚熜思考过其中利弊。
以鸟粪石代替归港时要交的税,不能说没成本,但确实省了一些另行采买产生的成本。船载货出去,再载货回来,有太多东西的利润可能比这鸟粪石高。
这确实是能初步保证所需的量和成本的法子,但如果要见效,第一年人家总还得到那边组织人去寻找、开采这玩意吧?
所以很可能还会出现第一年只记账、欠着的情况。实质上,对海商之家的银钱周转也有利。
鼓励不小。
但怎么定这比例?交多少斤这鸟粪石能折多少税?
海外拿到这些鸟粪石,也是要付出成本的,除非……转嫁成本,让那边的人去做黑心老板、用奴隶一般的苦力去挖……
最后一吨鸟粪石能换点大明瓷器丝绸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