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难办。
办不了。
而后李鐩就说道:“南京太常少卿刘天和,有泛应才,颇喜钻研杂学。其任湖州知府时,便尝试行官田田赋折银,统一官田、民田科则。如今闲任,实乃憾事。”
蒋冕闻言一怔:可他也没治水过啊。
……
急信从淮安前往南京,并不慢。
太常寺主要是负责祭祀之事的。都说国之大事,在戎与祀。但南京太常寺既不比北京太常寺,这太常寺的老大本身也只是小九卿之一。
辅佐太常寺卿的太常少卿虽是正四品,那么南京太常寺卿就更边缘了。
刘天和是正德三年的进士,当官后就得罪了刘瑾,被贬为县丞。一步步升任知县、湖州知府、山西提学副使,这些都是一方大有实权的人物。
而后又被改任为南京太常少卿。
品级没变,从主管一省学政的实权大官成为一个辅助祭祀的南京闲官,他现在却挺快活。
“为师这五年,颇有所得啊。看看这《保寿堂经验方》,卷一已经撰写好了!”
他脸上颇有一些小得意,面前叙话的是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接过了刘天和递给他的一卷书,翻看一下之后就笑着说道:“先生此书,必遗泽万世,学生感佩莫名。”
刘天和把眼睛眯小了一点微笑着,而后打量着他:“你此次亲去广东,可有所得?”
“读了《岭南行记》,既知广东在试行新法,总要去看上一番。”年轻人尊敬地回答道,“如今广东确实颇异于其余诸省,吏治、民生虽大有改观,但学生恐怕是陛下倾国之力、用国之干臣方有此功。诸法试行多年后有无弊病,也有待再看。”
刘天和点了点头:“言之有理。但此次陛下变法之心实坚,你恐怕还不知道,徽州、池州、庐州、松江四府知府,因为不遵上命,率先厘清税赋旧谬、大肆宣扬将清丈田土重造黄册,已被陛下以阴阻新法的谋逆之罪拿办了。”
“谋逆?”年轻人大惊失色,“竟如此问罪?”
刘天和叹了一声:“不许急,也不许阳奉阴违。陛下于行驾论及熙宁变法推至地方时诸多变样,这回是真真切切要督令地方尽遵上命啊。杨阁老提出诸法之后,为师也研习两年多了,疑虑也颇多。惟中,你颇喜经世之务,不仅读万卷书,更是亲历诸地行万里路,凡山川险阻厄塞,了如指掌。你去广东回来,我们师生二人正可印证一番。”
说罢笑了起来:“以你之才,嘉靖五年礼部会试必定高中,不必急着回湖州。待你来年高中,陛下有心变法富国,你必有大展宏图的机会。”
被他称作惟中的,名叫唐枢,湖州府归案县人,如今已经二十七岁。
他的字,与严嵩一样。
刘天和担任湖州知府时,唐枢中了举,两人也有了师生之谊。
除了对彼此才学、人品的欣赏,还因为两人都有些共同的爱好:务实、喜欢杂学。
就好比刘天和闲着也是闲着,竟然鼓捣起医书来。
他不知道的是,他鼓捣的医书也很厉害,后来被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引用,不少方子都被收录其中。
唐枢听了刘天和的话,先谦虚了一下,然后就说道:“先生实因宸濠之乱被闲任在此,以先生之学,又值壮年,为何有退隐之意?”
刘天和愣了一下,而后苦笑道:“你知道为师不擅经营,将来行新法,官场何等凶险?为师现在倒觉得,将这四卷《保寿堂经验方》撰完,此生便无憾了。”
朱厚熜的手段之坚决,还是让一些人心生忌惮了,毕竟“谋逆之罪”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随后就有公文来到,太常寺的寺丞亲自来了:“刘少卿,总督部院行文过来,请您速速启程前往淮安行驾,以备陛下策问黄淮水患事。”
刘天和有点懵:“我?黄淮水患?”
“公文上是这样说的,李阁老举荐。”太常寺丞羡慕地说道,“恭喜刘少卿了。”
闲置五年,现在有机会陛见了,还是李鐩举荐。
刘天和呆了片刻,随后只能摇摇头:“难办……”
真的难办。
黄淮水患,找他干什么?
说罢就拉着唐枢:“随为师一起去,一定要帮着出出主意啊!”
两个在历史上本来没什么大名气的人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了,他们都没正经研究过什么水患。
但是李鐩和蒋冕这些面对大难题胡乱抓死马当活马的行为,也确实抓出了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