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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3页)

那张小四也拿出托人写好的婚书,又摸出五十两,说是自家独身一人,从未婚配,今后月牙就是正头原配,再不纳妾。又说自家就在南县,以后走动也方便,若是王婶娘同意,自己留下当个赘婿也可。

众人见这汉子言辞诚恳,又在婚书上写了“再不纳妾,违则家产全归正室”的话儿,都来劝那王婶娘。那素来财迷的胡婆子也说,有这样一个官人,五百两聘礼都不换哩。

谁知那王婶娘却跳起来大骂,说这叫花拐了她女儿,还想贪那酒楼股份,定不是好人。又啐在月牙脸上,骂她下贱,好好的富贵娘子不当,被人几句甜话一哄,就凑上去让人白玩。

眼见着这事不协,王嫣娘却拿来几份契约,说是王家分店已有几间房屋租给这张四,用来补上筑云楼“约”“送”服务漏出的缺儿。以后张小四在这南县开个人力铺子,分红不少哩。

那王婶娘听得,冷笑一声,说是连当姐姐的都容不下月牙在楼里,好撵出去给自己省个嫁妆。那嫣娘母亲见这弟媳又满嘴胡沁,也说你们母女三口只坐吃红利,哪有嫣娘辛苦,若是自家有本事,分开过可好。

王婶娘虽听得刺耳,却又不敢应了分家。又见那钢口利嘴的婆子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只得住了嘴儿,将那五十两赖下,推个头疼胸闷,要不孝女儿王月牙扶自己上楼。

话说那月牙见嫣娘出来,心里一惊,转头去看张小四,深怕张小四也像那些愚汉,见了粉骷髅就迈不开腿来。

在这人间绝色粉骷髅面前,身边男子几乎没有不动心的,除了坟头长草,乳臭未褪的,就是那李盛和张小九了。月牙见这两人虽然没被狐狸迷惑,却也对自己无意。张四这呆子之前没见过那妖精,菩萨保佑别叫他也被诓了去。

那张小四见了这娇艳欲滴的王嫣娘,也是怔了半晌,却见那月牙蹙眉幽怨,像是要哭出来。张小四忙忙低下头,心想自己真不是东西,月娘已经为自己受了苦,还贪看其他女娘。又听那王嫣娘帮着自己,只得粗声粗气道了谢,又回头安慰月牙,好半天才哄转。

月牙见张四没被狐狸迷住,心内暗喜,却听得母亲叫唤,知道又是在做戏,若真跟了上去,明日定被送到郑屠家。于是咬着牙又磕了几个头,说是母亲前后已拿了一百五十两,都抵得上好人家的定礼钱了。

又说张四再也出不起钱,自家也没嫁妆,做成光头人家,也没有人可说嘴的,便叫起跟着磕头的张小四,就要往外走。

那张小四又重重磕下头,说是等赚了钞就把彩礼补上,自家定不会让月牙受苦,两人并肩出了门,只留着王婶娘哭天骂地。

话说王家众人看了这出“棒打鸳鸯反失手,摔了棒儿又跌泥”的戏文,都劝着王婶娘。张小甲机灵,见小九使了眼色,便和彩虹一起追了出去,将那契约塞给张四和月牙。

那张四涨红了脸,摆手不要,月牙却一把夺过,嗔道:“你这呆子,没它咋得有饭食哩”,想着“约”“送”服务需要伙计,这呆子在丐帮是个头目,手下定不缺人。

又想起今早看过的话本,有个甚么黑风大王的,娶了百花娘子,在妖洞里摆了仪仗,好几百个小妖都唤那女主“百花娘娘”。自家到了张四那地儿,说不得也是“月牙仙子”哩。那甚么《青月传》,《紫钗记》的,哪有自家的《月仙传》气派,于是安抚彩虹两句,挽着自家的棕脸大王,甜蜜蜜地走了。

彩虹见阿姐和那汉子走了,心里不舍,望了半日。直到看不见了,才默默往回走,那小甲怎么逗也逗不乐她。回到酒楼,见娘已经骂累睡下,自己房里还散落着阿姐最爱的话本,今早还在看,傍晚人就离开了。

彩虹捡起那书,翻了几页,见上面都是些金冠衙内,玉面书生的,不由得恨恨骂道:“平日家看这些王孙公子,怎得今日就被那糙汉勾走,连妹子都不管了”,于是撇下那书,愤愤睡了。

那书被撇得损了几页,扔在地上,好不可怜。等月光照进来,封面上“黑风神将”几个字,委委屈屈地挤做一堆。不一会儿,那月牙钻进黑云里,屋里甚么都看不见了。

先不提那王家酒楼之事,却说这李盛日日在湖畔给岑行首捧场,却连句话儿都没搭上。

正垂头丧气地走在湖边,忽得忆起那金漆篱门内的赵宗子,有些怨他与冯瑜相谈甚欢,迁怒起来不想再见到他。谁知那两只腿儿却不听话,直往那金漆门处拐。李盛便一边骂那不争气的腿,一边往金漆门摸去。

等到了金漆门外,那细竹依然,院里又多了棵黄黄白白的花。李盛见这花黄得不正,又白得不亮,花瓣也碎碎的,乱蓬蓬一团。正感叹这花毁了一院清贵绿色,却听得耳边嗤笑一声,却是个锦衣官人,身边还带着冯瑜。

李盛见了那锦衣珊坠,知道是贵人,急忙低下头来。又暗恨冯瑜没有同窗之谊,见自己出丑也不提醒一句,便用眼角去斜那冯瑜。

锦衣赵官人见这青衣小子竟敢向自家心肝甩脸子,不由得冷哼一声,又见这小子被自己吓得抖了一抖,那质朴可爱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于是暖了脸儿,温和地笑了一笑,邀请他进这金漆篱门。

李盛见这官人虽然有些薄怒,却又不计较自己失礼,又邀请自己,开始心花怒放起来。虽然这锦衣官人没赵宗子清隽俊秀,倒也是器宇轩昂,那身锦衣也比赵宗子的白衫耀眼多了。

瞧那冯瑜正因自己也攀上贵人,气得脸色发白,还说着酸话要阻拦我哩。噫!待我用苏秦之才征服贵人,再来好好对付你。

却说这李盛正昏头昏脑跟着往里走,却被拦在了园子里。等了一会,有美婢娇僮搬来酒具酒令,桌椅地毯,就在那丑丑的黄花旁安置了起来。

李盛正摸不着头脑,却见那苍白着脸儿的冯瑜竟缓了过来,两颊也转回了颜色。又一会儿,那白衣的赵宗子也进了门,也被请到这边。李盛本以为锦衣的官人更尊贵些,却见那白衣宗子坐了上座,锦衣的还要先向他行礼哩。

李盛心内吃惊,暗自警醒,万不能以貌取人。正想着,却被锦衣官人叫住,要给这黄花题首诗哩。

看着这不知是牡丹还是芍药的花,又一点儿都不娇艳,怎能套用甚么“露华浓”,“真国色”的典故呢。李盛心内发苦,却也知机会难得,只得凑出四句咏清芳来:

“凤尾细细玉露滴,满眼碧色子衿晴。平生不曾品仙卉,黄耀篱门睿锦轻”。

那白衣士子服的赵宗子听得这粗制滥造的几句,皱了皱眉头。锦衣赵官人听得“子衿”,“睿锦”,倒是笑了笑,说道:“我们兄弟虽是宗室,却也不是官家胞兄,怎得和这花中帝后同题诗中,被那言官晓得,定要有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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