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
“好了,不说了。名门贵女,是到何处沾得脏兮兮的?”
“就是有那么一回事。”
前方有无数宫娥捧着酒壶从廊下穿过,皆是梳着玉螺髻,穿着粉白纱裙,个个俏丽,队伍连绵不绝。
两人绕过回廊,步入花灯高挂的华丽后堂,在仪门处遇到了另外两名女子,是上柱国张去逸的两个女儿,长女张泗、次女张汀。
李娘拉着李腾空上前,引见道:“右相府的十七娘,闺名腾空,字小仙。今年便要出阁,到时喜宴该需各家帮衬。”
“巧了,我家二娘也是晚嫁、今年出阁,你们该互相亲近亲近。”
张泗说着,将张汀拉到前面来。
张二娘时年十八岁,早就过了出嫁的年纪,她长得很是漂亮,唯独颧骨略略有点高,稍显刻薄,但笑起来很可人,能够掩盖相貌上这一点小缺陷。
“小仙与我相类。及笄之年才出嫁,想必眼光奇高,不知如今挑了哪家夫婿?”
“他并非高门子弟。”虽还未下婚书,但李腾空还是大大方方应了,“只是个白身。”
“原来如此,那今夜便不在这花萼楼中了。”张汀掩着嘴笑道:“可惜,原本还想偷偷瞧一眼,没机会了。”
“往后我设宴邀二娘,也是能见到的。”
李腾空虽礼貌,却显得有些清冷。
彼此又聊了几句,张氏姐妹离开。张泗不耐烦再与这些女儿家叽叽喳喳,径直转向供奉们所在的殿宇,朗声道:“神鸡童,燃灯之后可有赌局?”
这边,李娘看着张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当即冷了下来。
“你可知张汀为何说与你相类?她年过二九还不嫁,原是想当女冠图自在,想与哪个男儿交往便与哪个男儿交往……”
“才不相类。”李腾空连忙道:“修道乃为净心而悟智,济世以积善,岂是为与男儿交往?”
“谁要与你议论这个?张汀拿话别你,可听出来了?”李娘道:“言下之意,她虽二九才嫁,却嫁了大唐储君;你熬到二八,却只嫁了一个白身。张二娘出了名的牙尖嘴利、不落人后,见识了吧?”
“我听出这些来做甚?我就嫁一个白身,往后可没这许多弯弯绕绕。”
“嘁,右相怎就有你这么个女儿?”
李娘愈想愈不高兴,继续低声抱怨,她知这些心事也只有与李小仙说才不至于惹上麻烦。
“圣人待张去逸这个表亲比对自家儿女还亲近,张去逸却不识好歹,嫁女东宫,这是彻底背弃我们了……”
一路低语,李娘领着李腾空入宴。
花萼楼中殿宇重重,皇亲女卷在主殿西侧,隔着重帘,能看到主殿里坐了一排的诸王。
诸王中有一道身影格外落寞,正是李娘一母同胞的兄长,寿王李琩。
她不由心中暗道,阿兄也该振作起来了,这个天宝六载李林甫总该扳倒李亨了,一切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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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那夫婿仪表如何?”
“啊?”
李腾空落了座,正低着头想心事,闻言才顺着李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今夜的宴饮的舞乐由驸马杨洄负责,此时他正站在殿中颐指气使地对舞伎做最后的安排,看起来三十五六岁年纪,仪表堂堂、官威凛然。
下一刻,有大内侍上殿,提醒杨洄圣人马上要到了,他当即躬下腰,态度虔诚地赔笑了两句。
待大内侍走了,杨洄又睥睨周遭宫娥,低声叱骂,“还不知动作快些?!”
李娘自觉满意,道:“看过我的夫婿,你再看张汀的夫婿。”
说着,她以带着嘲意的目光落向了诸王最上首的位置。
太子李亨刚刚落座,他相貌的底子该是不错的,只是早已被压力与不安消磨了风采,取而代之的是灰白的头发、微驼的腰背、发福的身材、畏畏缩缩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