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走了一会,杜五郎忽道:“你近来又开始说‘乡亲’这个词了。”
“不然呢?”
“你以前这般说,后来有段时间用的是‘百姓’‘黎民’,怎么说呢,意思一样,但感觉不一样。”
“亲切些吗?”
“说不上来。”
薛白翻身上马,不自觉地露出了个笑容。
他到了大唐之后就渐渐想当皇帝,过程中也渐渐沾染了许多的封建官僚气。近来他倒是想明白了许多,常常回忆起穿越前自己是做什么的。
此时,杜五郎能感受到他这种心态上的变化,让他有种轻松释然之感。
就连他胯下的马匹也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意,脚跟刚轻轻一点,马匹便顺着他想去的方向撒开蹄子欢乐地驰骋起来。
“我们去哪?”杜五郎问道。
“鱼儿不上钩,我们去把它挂上。”
~~
寿安县署。
宗涵打开一个精美的檀木匣子,一股清香沁鼻,里面是用金箔纸打包得十分漂亮的茶叶。
“主簿,这是江南新茶,价值不菲。”崔家的三管事站在一旁,陪着笑脸说道。
“好茶。”
宗涵心想,当今这个天子在吃喝玩乐、诗词歌赋上确实有天赋,除了骨牌、炒菜,还搞出了这泡茶之法,上行下效,茶价飞涨,带动了不少人赚钱。
若是天子能把治国的心思放在这些事上,少瞎闹一些有的没的,大唐一定会更加繁荣、风雅。
“替我多谢你家阿郎了。”宗涵道,“今年的租庸调崔家不必太过担心,比往年多缴两成了,洛阳府想必也不至于再为难我们,毕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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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天子近在咫尺,谨慎些总是好的。”
“当然谨慎,阿郎近来对子弟、家仆都是约束得紧。”
宗涵在寿安县任了二十年的主簿,对崔家这种当地的名门望族其实不担心,大家都是知分寸、守规矩的人。
他反而对那上任才两年的县令不甚放心,遂低声提醒了一句。
“县令这次手伸得长了,恐怕要出事,你与崔公说声,别被他牵连了。”
“是关于春苗贷吧?”三管事低声道:“阿郎也听说了,县令恐怕太急了些。”
“他急由他急,也不是甚坏事。”宗涵道:“天子新政才颁,他顶在前面挨了刀,方显得我们规矩。待日后朝廷管束总有松驰下来的时候,长远的利益,终究是我们的。”
“是,阿郎就常说,目光得长远。骤然得势之人多矣,几人长久?世上最缺的是愿慢慢积累之人。”
“崔公远见啊,不愧是传承千年的名门。”
说话间,有个小吏快步进来,附在宗涵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主簿,有人看到杜五郎到寿安县了。”
宗涵并不意外,抚着长须,沉吟道:“这么快就来了?要么是县尊运气不好,要么,他那点勾当没瞒过朝廷的耳目啊。”
三管事微有些幸灾乐祸。
他们这些地头蛇,大多数时候对外来的县官都是敬而远之的,就是知道对方往往待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