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茶水分给众人品过,人人都不由赞叹于如此简单的泡法就能有如此味道。
陆羽、皎然,这两个极为出众的年轻人竟是被薛白简简单单就盖过了锋芒,且还是在他们最为擅长的领域。
这似乎给李季兰又添了许多烦恼。
她既崇拜于他什么都会,举手投足间就能惊艳当世,又无法确定他今日做这些是否在为她争风吃醋,心里便一直猜着。
那边,薛白已招过了李承宏,问道:“这茶如何?”
“如此,待吐蕃使节来了,便以此招待他们吧。”
“喏。”
说罢,薛白看向了李岘,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这小小的茶叶之中,其实隐藏着薛白大企图。
数日之后,皇城西南隅,鸿胪客馆。
陆羽端坐于案几后,用他优美的动作煎着茶,捧给了吐蕃的使者。
吐蕃正使名叫巴赛囊,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脸色黝黑,满脸的络腮胡子。
他动作却颇为文雅,还会说汉语,用双手从陆羽手中接过茶盏,他品尝了一口,发出了舒服的感叹声。
“茶叶真是好东西一个,我们爱吃肉常年,吃多了会腻,这茶汤十分解腻。”
唐廷的使者李承宏贵为郡王,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以示赞赏,显得十分矜持。
陆羽又为巴赛囊倒了一杯,道:“使节若是喜欢,这次来可以多带一些回去。”
“好啊。”巴赛囊笑着指了指桌案,道:“就是太复杂了这些器物,回了吐蕃,只怕我是煎不出这么好的茶。”
“我这里还有些冲泡的茶叶,使者也可尝尝。”
陆羽说着,转身捧出一个匣子,开始泡茶。
他虽相貌丑陋,动作却比薛白优美得多,举手投足间的雅致总能让人误以为他是美男子。
很快,茶便泡好了。这次还给随使节来的所有吐蕃兵士仆役都分了一碗尝尝。
这么做,因为薛白对两种茶是有不同定位的,煎茶工艺复杂,看起来格调高,主要面对的是贵族;泡茶流程简单,主要是面向普通人。
吐蕃人虽然早就喝茶解腻,但不可能人人都能喝上煎制的茶汤,可若这泡成茶水的味道他们能喜欢,当作平时的饮品,那茶叶贸易的量自然要大增。
果然,这一碗茶下肚,并没有人觉得味道苦涩,而是感到十分解腻舒爽。
巴赛囊也很喜欢这清香的茶水,请求多买一些这次带回吐蕃。
至于两国之间展开大宗的茶叶贸易,那却是议和之后再谈的事情了。
李承宏把陆羽带在身边招待吐蕃使者,目的就在于此,他们奉了太子的命令,得借这个机会增加吐蕃对茶叶的需求。
喝了茶,巴赛囊就想把话题引到求娶大唐公主之事上来。李承宏却顾左右而言他,很快,身后另一人就说话了,乃是皎然。
皎然长相秀美、谈吐不凡,很快,与巴赛囊相谈甚欢,并把话题引到了佛法上。
吐蕃的文教并不兴盛,应该说是非常的贫乏,在吐蕃,识字的人都极少,更何况医药、天文、地理、算术等等知识。
无知就会导致敬畏,对天地自然、对鬼神的敬畏。巴赛囊虽然是吐蕃贵族,心里却也对佛教有深深的敬畏,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吐蕃若要文教兴盛,不可能依靠读书人来实现,唯有行善积德的僧侣才有可能在吐蕃传播文教、医治病人、翻译书籍、救济百姓。
另一方面,长久以来,苯波教巫师的权力膨胀,一步步削弱了赞普的权力,从婚丧嫁娶、农耕放牧,到交兵会盟、赞普的继位主政、安葬建陵都要干涉,所以,从松赞干布开始,佛教就受到了吐蕃王室的扶植。
如今,吐蕃的赞普赤松德赞已经十六岁了,朝政却被权臣把控着,而权臣正是信奉苯波教。引入佛教对抗权臣正是赤松德赞天然的立场。
巴赛囊是赤松德赞的心腹,这次出使大唐,其中一个目的就是通过联姻,争取大唐的支持,增加赤松德赞的威望。
他自然是不排斥与皎然谈论佛法的,反而是越聊越深,对天地、人生的许多疑惑都感到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两人还相约明日一道去昌兴寺拜会当今大唐佛法最为高深的慧证禅师。
慧证禅师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
他自幼学习佛法,通达经律,为惠能门下高足之一,并获得心印。修炼了四十余年之后,名誉愈高。
据说有盗贼闯入寺庙中,把刀架在慧证的脖子上胁迫他,慧证坐而不动,口中念念有词地诵经,最后,盗贼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忏悔平生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