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将火堆生得更旺,照亮了周围五米的范围。草叶摇曳,间或泼洒几滴滚热的血珠。他们不能退到黑暗中去,鸟人竖眸紧缩,半跪在地,死死盯着快到看不清身影的决斗者。
郁笛没有鸟人那么好的动态视力,但长时间的倾听加辨识的训练,让她能够通过听觉识别出,当下正在发生之事。
厮杀之声忽近忽远,引来不少观望的动物们,明亮的营火吸引了它们的注意,或许是有了同伴给它们壮胆,它们竟也一步一步试探着朝火堆爬来。
郁笛用燃烧的枝条挥退了一些胆敢对着他们呲牙咧嘴的动物,轻轻碰了碰鸟人:“我们得走了。”
“不。”鸟人的翅膀往上紧了紧,郁笛知道,这是他将要捕猎的准备动作。
“别太冒险。”
鸟人没有回答——他悄无声息地来到黑暗边缘,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瞬间便消失郁笛的视野里。
或许这里的生存的动物们,基因里都刻着一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它们的速度值不可思议地高。
回想起来,第一天被她摔死的长脚蛇,后来就再也没捉到过了。是好奇心害死了它。
嘶吼与痛苦的尖叫混杂成一团,所有对篝火好奇的动物,都停下了它们的脚步,朝着战场中心而去——那样大体型的猎物,足够它们补充好几日的能量。
而它们彼此之间,也并不是合作关系。离得太近了,便会开始互相撕咬攻击,一时间,这通常静谧的夜晚竟如角斗场一般热闹。只不过,这里的每一个观众,都是参与角斗的一员。
郁笛担忧鸟人的安危,但她也知道,凭自己的小身板,混进一群因为鲜血而失去理智的动物群,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她守着篝火,努力将它烧得更旺一些,闭上眼睛,侧耳细听战场中央的状况。各种各样的脚步声与叫声交织在一处,郁笛抿唇,脑海里快速想着最坏状况的解决办法。
忽地,在谁都没注意到的天际彼端,一道小小的星辉从空间站上脱离下来,如普通的流星一般,划过幽深的天空。这一抹星辉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竟是直直冲着丛林而来!
轰隆——
百米外的振动,让正在混战的掠食者们立刻停了下来,纷纷转过头观望。在这暂停的间隙,鸟人一个翻身,滚落在火堆旁的地面上。
“你受伤了吗?”郁笛连忙拉起看着一团糟,身上都是血的鸟人。
鸟人的脸上被刮了几道足够六厘米长的伤口,还在往下流血,右边的翅膀也耷拉下来,两条腿上全是血洞,甚至连被厚绒毛覆盖的大腿,也能看见明显的伤口。
虽然好奇,但动物们对于火这种未知的东西,还是颇为忌惮。鸟人躺在火堆旁喘了口气,拽过裸蛇袋子,吞了好几口笑脸树汁,而后恋恋不舍地系上袋子,舔了舔牙齿。
一条有将近一米三长的腿,被鸟人丢在地上,断裂处还在淌血,像是某种巨型的鹿,还在活着的时候便被撕下了这条腿。
看见鸟人再次生龙活虎地坐起来,暗中恶意而贪婪的视线慢慢退走了。他在丛林里生活久了,不少动物都知道这个长了翅膀的猴子颇为危险,又狡诈又凶猛。而现在,他还多了个会引火的同伴,看起来倒是很可口。但没有击杀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去挑衅,一旦受伤,即使逃跑了,也只会沦为其他动物的食物。
这并不是丛林居民们分析后得出的结果。乘隙捣虚,是它们的本能。
看着鸟人那毫不在意的骄傲神情,郁笛终于松了口气。笑脸树汁的有个副作用,便是抗凝血。喝了那树汁后,鸟人虽然恢复了活力,但同时他的伤口又开始流血。郁笛将之前采集到的有消毒凝血功效的草叶嚼碎,贴在他的伤口上。
丝丝刺痛激得鸟人不断抽搐,却还是一直忍耐到郁笛用伞布给他包扎完毕。这下子消耗掉了之前采摘的所有草叶,郁笛一边忙碌,一边想还能到哪里去摘一些。
鸟人则看着自己抢过来的鹿腿,心里美滋滋的。
这种危险的事,他以前可不敢做。因为伤口溃烂而亡的动物,他见过不少,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相当谨慎,没把握的猎杀,他宁可爬树去摘果子,也不会动手。
但他捡到的这个人真的很神奇,有许多他没见过的东西,还会操纵可怕的火,食物在火焰魔法的加成下,居然变得那般美味,还不会让他肚子痛。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能明白他的意思,教他说话,还什么都不怕,连被监视的荒野都敢踏入那可是他自打有记性以来,就下意识认为是禁地的地方。即使好奇了许久,他都因着生存本能,而从未越雷池一步。
可现在鸟人看着郁笛。
说不定,他也能去荒野看看,然后活着回来呢!
那他就是丛林里第一个从荒野归来的探险者了!
鸟人扇了扇翅膀,拉过鹿腿,学着郁笛之前的手法,用金属片边缘一点点剥下皮毛,割下几个肉块,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
这么旺的火,不吃一顿岂不可惜?
郁笛见鸟人的行为越来越像人类,有些没来由的欣慰。鸟人身上的羽毛光滑而柔韧,在阳光下尤为亮眼,非常漂亮。郁笛在他身后跟着,经常欣赏这些美丽的羽毛,以驱逐路上的无聊。鸟人平时对自己的羽毛爱惜得很,不让任何东西触碰他的翅膀,更别说揪下来一根给她玩了。
郁笛将伤口周围被折断的那些都收集起来,放在一边。她对于好材料总是无法拒绝的,这些防水的羽毛若是攒得足够多,说不定能给自己弄一顶帽子,免得总是要披着降落伞布,防止雨水灌进衣服。
鸟人不是很理解,这个人为什么不把自己坏掉的羽毛扔掉。他也没见郁笛保留自己的头发呀!
夜晚无风,肉香更为浓郁。侥幸没成为食物的战败者们灰溜溜地逃跑,闻到了这令它们垂涎的味道。
碍于火堆和鸟人的威慑,它们并没有草率地发起攻击,而是试探性地靠近。
一只半米左右的长耳猫,耷拉着一边的耳朵,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鸟人的视野。
鸟人盯着它,它却并没有像猎物一样停止移动,而是缓缓向郁笛的方向靠近,并收起长牙,将头垂在地面上,并不与鸟人做眼神接触,在离他们两米远的位置,便停下来,趴在地上,看着他们手里的鹿腿。
这是来乞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