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秋了。
他的心中仍充满着悲伤、仇恨,无法消却、无法释怀。
云台山上,少年不知疲累地挥舞着手中利器,剑光四散,真气狂涌,却始终未及那日危采薇真气十之一二。
江晚山静静地走来,今日他带来一埕花雕。
民间传说,凡有女儿者,在女儿出世之日便要埋下这么一坛酒,出嫁之日挖出,芳香四溢,便是“女儿红”,若女子早夭,提前启封,这酒液便酸涩无比,唤作“花凋”,此后经由酿酒者改良,便有了今日之花雕。
“我是不是不该有恨?”李清幽悲切而迷惘地问道,“不该让这些冗余的情感侵占内心,以至无法全身心地专注于剑。”
“不,不对,”江晚山说道,“情感并不是多余的,你生而为人,自然会有人的情感,假使刻意去压抑,反而难成气候。”
“可是……”李清幽欲言又止。
“也许你该出去走走,到各处转一转。”江晚山道,“我听雨楼的耳目遍布各地,一旦有消息,自有人知会你。”
李清幽点了点头。
“可我该去哪里?”李清幽问道。
“我倒是有个好去处。”江晚山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他,“不知你愿不愿意去?”
李清幽视之,“武林风物志”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稍稍翻阅几页,发现此笔者言辞犀利、眼光独到,对江湖各派的武功、兵器都有着极深的理解,与《江湖风云册》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这〈武林风物志〉上面所记载的英豪众多,不知你想引荐哪一位与我?”李清幽问道。
江晚山摇了摇头,“哪一位也不是。”
“那这是意欲何为?”李清幽不解道。
“一个朋友。”江晚山淡然道,“听说他最近有些麻烦,想托你去看看。”
“他叫什么名字?”
“百里万通。”江晚山答道,“他近来在金陵一带算命,应该不难找到他。”
李清幽将这名字在唇舌当间滚了一圈,颇感熟悉,翻看那《武林风物志》,却横竖找不见。
突然,李清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将其往前翻,竟在扉页看到了这名字。
武林风物志,百里万通着。
“江晚山。”
江晚山正要走,却被李清幽叫住。
“怎么?”
“为什么这样帮我?”
“我并不是在帮你。”江晚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在帮我自己。”
“可你没有理由这样不计代价地与魔宫对抗,你现在不是一样活得很安乐吗?”
“我不是那种能够容忍活在谎言中的人,我不过是想要真实,想要活得更自由些。”江晚山淡淡一笑,“还想让天下人,都活得更自由些。”
——
数日后,金陵城。
那瞎子支了个算命的小摊,似乎是听见李清幽向人打听自己,将桌布四角牵起,连桌上的家伙什一并打包,挎在肩头,把幡儿一卷,夹在腋下,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
几乎是同时,李清幽立刻就锁定了这个腿脚不便的瞎子。
李清幽甚至抽空从城中酒肆打了壶花雕,拎着酒埕慢悠悠地追上了他。
据江晚山所言,这老酒鬼无酒不说真话,着实令人头疼——要说他好说话吧,他要喝酒才肯张嘴;要说他不好说话吧,他喝了酒就肯张嘴。
李清幽跟着他走入一处简陋的宅子中,将他堵在了房内。
“你跑什么?”李清幽厉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