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他折下老树的一根枯枝,握在手中,面向数以万计的北境骁骑。
繁花满枝,竟然真的只是一根普通的树枝。
那些冲锋在最前边的铁骑,只远远地看见一抹石青色的影子,似乎是个人,手中握着一截什么东西,凌空横挥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死了。
几百条颈子整齐划一地呲出血来,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血就已经流干了;反应过来的人更加凄惨,弃了手中武器,捂住脖颈,血从指缝溢出,毫无作用,只是延缓了死亡的时间,徒增痛苦;还有一些较为脆弱或是没有防护的颈子,直接就断了,人头乱飞,打到后面的人,两个脑袋撞在一起,一并碎了。
那道剑气的余波将尸体震退,胡乱飞散在阵中,不断将人撞下马来,不少被撞下马的,紧接着就被身后的马匹从身上踩过去,遭群马践踏而死。
首领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当即勒令铁骑停止冲锋。不想那道石青色的人影竟倏忽消失,再看时已经出现在马阵当中,有人一声惊叫,举枪便刺,那枪还没刺到半程,举枪的人咽喉已不知被什么割断,一头栽下马。
“闪开!”一重甲士兵手握短刀冲向那人,欲迫使其短兵相接,待制住再用长兵绞杀——的确是寻常打仗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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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江晚山并不是来打仗的。
他只是来结束这场战斗的。
“嚓——咯喇——”
他们没听过这种声音——这是重甲被刺穿的声音,没有人会用利器对付重甲,遑论用利器刺穿这样厚的重甲。
更令人胆寒的是,此人手中握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利剑。
而是一根树枝。
一根随处可见、随手可摘的树枝。
这根树枝不知以何等狂暴的方式刺穿了重甲,直接杀死了重甲之内的人。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次单方面的屠戮。
树枝从那士兵的身上被抽出来,血肉模糊的一片,宛如枝头赤色的花。
铁骑首领又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大声嘶吼着,叫嚣着“杀了他”。
江晚山重重地叹了口气,须臾隐没在各种各样的声音里。
——
李清幽身背踏雨、腰挂弋鳐,一路行至城外,已然是傍晚。
何斫死了,他没有多余的银钱将何斫入殓,便暂放在漠城的一处义庄,随后写了封信寄往苍山,之后的事,就不由他操心了。
他如今似乎已没什么可牵挂、没什么可留恋的。
或者换一种方法说,那些他牵挂、留恋的人或事,已不属于他。
那些是属于李清幽的牵挂和留恋,而他只是一个以李清幽的身份活下去的怪物,享受着李清幽的一切,不用背负怪物犯下的罪恶,不必受到怪物应受的惩戒。
他不知道在不断有北境铁骑驰援漠关的境地下,自己能否有命抵达北境。
不过似乎不重要了,至少这一次他是为自己而做事,而不是为魔宫。
他要求一个答案,为这答案付出生命也无妨,他原本就该死去,三年前就该死在白玉崖底。
他紧起为数不多的行囊,环顾四周,竟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晚山。
不只是江晚山,还有眼前地上大片大片覆了薄薄一层白雪的北境士兵尸体、马的尸体,以及几匹尚且活着的无主骏马。
雪也盖不住浓重的血腥。
余下的铁骑见了“繁花满枝”的骇人情景,吓得几乎退避三舍,在漠城之外消失了。宋筠派出斥候去探,得知其在数十里外扎了营帐,起灶生火,看来是并不打算放过这次进攻。
江晚山疲惫地靠在城墙根下被他折了枝的那棵老树旁,手边是被鲜血染得发红发暗的树枝,在落地的一刹那分崩离析,变成一摊暗红的枯枝碎屑。
李清幽路过将踏雨轻置在江晚山手边,朝着往北境的大道走去。
突然,江晚山起身移步到他面前,伸出血手拦住他的去路。
“让开。”李清幽咬牙强作冷漠地说道。
江晚山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李清幽把他拨开到一旁,正要走,却忽被江晚山从身后环抱,将身子束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