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在身的温玉簪被拽了下来,跌在马蹄子旁,一身泥泞。
“她是举人!你们不能动她!”他疯了似地护她在身后,不顾一切阻拦蜂拥上来的人,可是毫无用处,他们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张望,进而上手摸索,然后开始撕扯温玉簪的衣物。
“举人?一个女人也配当举人?”武员外大义凛然地怒斥,一脚又一脚踹在他身上。
玉簪被武员外带回了武家。
他去官府击鼓鸣冤,可官老爷说玉簪是罪人之身,武员外是协助衙门办事,官家也无能为力。
既然官府不管,他便寻了根短棒防身,壮起胆子去武家要人,谁知那大门一开,几十个家丁提着长棍将他一通痛打,随即乱棍打出,落得一身乌青淤痕。
武员外鄙夷地丢给他一袋钱,往他身上吐了口痰。
有人告诉他,别再来了,就当温玉簪已死,就当世间再没有这个人,好好过生活。
轻飘飘的一句话,买断一个人的一辈子。
他又悲又怒,再闯武家大门,却被武家上下打得浑身是血,丢出门外等死。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茅草屋燃起大火,顷刻间所有家当燃烧一空。
还有他的老娘,也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中。
武阆彦狞笑着接近玉簪,玉簪手脚被绑,拼命挣扎着不让他靠近。
无济于事。
武阆彦不单自己侵辱,还要叫上武家上下的男丁,以温玉簪的身躯向他们演示房中术法,一群男人围坐一圈,淡然自若谈笑风生,仿佛是寻常的饭席家宴。门外候着一干郎中,如若温玉簪昏死过去,立刻喊郎中进来诊治,醒了便又继续。那一众郎中又何尝不明白事情真相,奈何武家官商勾结,为了银钱,也为了自己的命,只得装聋作哑、充耳不闻。
温玉簪被绑了十天,武阆彦玩腻了,赐给了诸位小辈,小辈们看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倒了胃口,也没了兴趣。
有一日,她不慎挣脱麻绳,伤了大公子,于是改用铁链锁在酒窖中,赏给了那帮做苦力活的下人,任人欺侮,稍有不从便用各种器具鞭打、凌虐,昏过去便泼水、灼肉,打到没了力气,就接着侵侮,又没有大夫救治,一人接着一人,从日到夜,夜以继日。
从一开始的求生,到求死。
她的身子骨本就羸弱,没几天她便得偿所愿,死了。
死之于她而言,竟是种解脱。
他最后见到温玉簪,是一碗汤。
武阆彦命人做了锅羹汤,分发下去给穷人吃。
没人在意自己吃了什么,他们只觉得美味,只觉得武阆彦大发慈悲,肯施舍肉汤给他们。
——
她找到武阆彦的时候,这畜生正在一条花船上喝大酒,还有几个同样臭名远扬的狗官。
天霜怒鸣。
角落里瑟缩着几个青楼女子,满眼恐惧地摸自己的脖颈,哭喊梗在咽喉里,脸上的肉筋挛得三庭五眼变了形,豆大泪珠凹凸不平地一颗颗滚落,嘴一张一合,像搁浅的鱼。
半刻钟前,她们还在这些所谓的老爷、大人面前赔着笑脸饮酒弹琴,忽然一股强风从外头吹进来,那些老爷、大人们的头就在风吹之下纷纷跌落,脸上还保持着寻欢作乐时的欢喜神态,手举着杯,身子僵在座中。
刹那间,一根没有头的颈子“呲”地喷出血来,一股血柱冲上顶棚,腥臭的血纷飞四溅,霎时间,那些没有头的颈子全部争先恐后源源不断地呲出血来,酒、菜、女子的衣物、桌上、地上、窗子上……到处都是喷射而出的血,舱中血光冲天,仿佛人间炼狱。
她们是幸运的,并没有被天霜的杀气误伤;也是不幸的,被迫目睹柳析杀人的过程。
那男人还是死了,死在她面前。他受的伤太重,已无力回天。若是他在柳析杀死那几个尾随的山贼时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待在破庙里等死,反而有救。
可是他大声呼喊。
他喊的不是救命,而是报仇。
那男人忘了说自己的名字,她也忘记了问那男人的名字。
她取出一部分盘缠,埋葬了男人,立了块碑,使剑刻了“温氏玉簪”四个字,将一侧留了空白。她本来想把武阆彦的头和男人埋在一起,想了想觉得不太妥当,于是便用布包了起来,向附近的猎户问清哪条山路野兽多些,往金陵路过时随手扔到山林里去了。
若不是这事,柳析应该更早些到金陵。可她既见了这种事,便无法袖手旁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