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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身无彩凤4（第1页）

Q静窈一直在朝暮殿昏睡着，清衡亦寸步不离地守着。忽然听得朝暮殿的婢女通传，说是九重天来了数位仙者，连着东荒溪谷那位河川之主少蒹神君一同来了。

清衡略叹了一声，命伽罗看护静窈，方亲自起身出迎。

行至榣山神宫外，见擎宇君领着一众神君静候在外，连着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南薰公主亦在，且急得花容失色，满面焦灼。

一行人方至朝暮殿，便听得里头有女子凄厉的叫唤。殿内杯盏俱碎，只见伽罗被一道绛紫结界拦在殿中，静窈披头散发，伸手掐了一个侍奉汤药的婢女，死死抵在那朱红廊柱上。

少蒹反应奇快，忙施了个术法欲救那婢女，却叫静窈随手一挥挡开了。她回首对少蒹怒目而视，众人俱是一惊，只见静窈朱唇娇艳欲滴，双瞳被瘴气染成了黛紫色，格外凶狠凌厉，全然没了半点天界神女的模样。

“静儿——”清衡唤了一句，伸手便欲制她。静窈随手丢开了那侍女，立掌成刀，朝清衡劈来，招招凌厉，全然不似平日嬉闹。清衡堪堪接了几招，便将静窈制住，自身后将她环抱在怀里。

静窈挣脱不得，怒气欲盛，张嘴一口狠狠咬在他的小臂上，云白的衣衫上，一朵血色梅花逐渐绽放。

清衡却不觉吃痛，犹豫半晌，方反手劈在她的脖颈处，静窈便昏了过去，被他一把接在怀里。

司药仙君望了一眼静窈，又瞥了一眼清衡，当即惊得冷汗涔涔，道：“殿下这……殿下是失了常性啊。”

清衡将将把静窈放在榻上，少蒹便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扯过了清衡的手臂。才挽起那袍袖，便见皮肉翻起处一阵乌黑，忙封了清衡穴道，又从药箱里取了丹药递与清衡：“这瘴气十分浓重，帝君先服了这丹药抵御毒性。”

清衡咽了那丹药，便又去看静窈，她犹自沉睡着，一点红唇似朱砂般潋滟，较往日略显苍白的形容截然不同。

众人心下正担忧之时，却见辉耀帝君同撷兰帝后领了门下七位弟子一道来了。清衡终于松开了握着静窈的指尖的手，起身行了个神族的礼。

因着朝暮殿为静窈寝殿，众人便只得退至疏桐殿商议，斟酌了半晌，待到正午时分，司药仙君方进朝暮殿回禀了辉耀帝君同清衡：“殿下受魔界瘴气侵入，失了常性。为今之计，只有请兜率宫太上老君练成归元混凝丹，以消帝姬心中魔瘴。只是……”司药仙君略一停顿，便听得辉耀帝君同清衡异口同声地严厉道：“只是什么？”

司药仙君见殿中诸神身份地位不知高过他几许，愈发惶恐，颤声答道：“只是……只是……殿下的病灶乃是心脉，归元混凝丹能清人心，除魔瘴，却也会消去殿下这数万年来的全部记忆。”

云风原执着秋水扇在手中摇着，那手中动作忽然便停滞了，同擎宇对视一眼，二人登时面面相觑。

殿中霎时静谧如死水一般，还是椅桐神君最先回过神来，高声道：“不可以！”

在座之人皆是静窈至亲，听罢司药仙君一席话，心下皆是五味杂陈。这数万年来静窈便如明珠熠熠，温润生辉，当年醉墨神君曾道过一句，静窈便如九重天那座白玉桥，万年来将他们几人连为一处，得以死生同袍，义结金兰。

若要她失了这半生回忆……

众人俱是感伤不已。半晌，听得云风“哗啦”一声收了扇子，率先打破了那殿中尴尬的沉默，轻声道：“罢，罢，说句心里话，这数万年我同擎宇兄看顾静儿一路走来，前尘往事，有些于她，或许忘了也好。”

擎宇两道浓眉一皱，亦忍下悲恸道：“是，即便静儿失了记忆，本君与云风依旧是她义兄，原也无甚区别。”

殿中又是片刻沉寂，连铜漏滴答之声都显得刺耳。却忽然听得清衡无甚波澜的声音：“本君不同意。”

众人俱是一愣，椅桐神君望了清衡一眼，口吻便不那么客气：“清衡帝君此时此刻懂得为静儿着想了？我倒想问帝君一句，为何静儿自打嫁与你后，三天两头便遭七灾八祸？”

辉耀帝君沉声喝住了他：“椅桐，不得无礼！”

炎炜神君惯作和事佬，忙拦在清衡与椅桐之间，劝和道：“话不是这样说，静儿打小在我雷泽便泼天胡闹，谁也管不住她。”又对清衡道：“清衡帝君关怀静儿之心，同我们几位师兄弟皆是一样的，既然如此，眼前唯有此举可救静儿，还望帝君许肯一试。”

“要她失了全部记忆？”清衡的面容一派肃穆：“静儿不会希望如此。”

椅桐心下虽也不忍，但仍愤道：“若非如此，清衡帝君有更好的办法吗？”

却听清衡沉声道：“有。”

“以天族圣物还魂珠护住静儿心脉，再将瘴气引入本君体内，避开心脉，再由本君服下归元丹净化魔障。”他的姿容如清风明月，似秋水宁和，只望了一眼擎宇，道：“烦劳擎宇兄往九重天去取还魂珠。”

擎宇略有些迟疑，瞥了一眼清衡，又去瞥辉耀帝君。

“清衡帝君好歹是三界的帝君，若有三长两短，下界大荒一朝异动，实非明智之举。静儿乃本君独女，此事还是由本君来做。”一直沉默的辉耀帝君终于开了口。

“小婿若未能保静儿平安，实在无德做大荒帝君，更无能做静儿的夫君。”清衡却抬手行了个礼，声音里含了几分不可违拗的执着，对辉耀帝君道：“请岳父大人成全。”

司药仙君拱手道：“九重天的西南角处、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外有一汪天泉，可解世间奇毒，小仙提议不若将静窈殿下同清衡帝君一同置于天泉中，以助于消殿下心脉瘴气。”

少蒹神君亦颇怀了几分忧心：“魔尊身死，这留下的瘴气却为他的妖识所化，着实凶猛异常。若要将瘴气引入清衡帝君体内，须得连通静儿与清衡帝君血脉，使瘴气虽周身血液流走。这样一来静儿虽不打紧，帝君却要承受瘴气游身之痛。”

清衡澹澹一笑，颔首不言。

“随他去罢。”九重天第一风流公子云风神君打了秋水扇掩住笑意，方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对少蒹轻声道：“从前瞧得不大真切，如今算是看明白了。那丫头是他心口的朱砂痣，是他掌中的明月光。”

他一番话说得文绉绉且酸溜溜，擎宇同他会心一笑，方同时去瞧辉耀帝君的面容。因他二人识得辉耀帝君数万年，每每相见，他皆是一脸板正严肃，堪称上神族中最为庄重的一位帝君。此刻那肃穆庄严的辉耀帝君却仿佛含了几分动容，连望向他那素来不甚满意的女婿清衡帝君的神色，都变得温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