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雁来离开酒城之前,去看望了姚灵儿。姚灵儿因为怀孕的缘故变得丰腴了一些,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满眼都是温柔。想到很快又要有孩子降生,整个孙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冲淡了孙诚宇受伤带来的阴霾。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已经会说会跑了,眼睛看着齐雁来,笑眯眯地说道:“这个小姨真好看。”
“我觉得你说得非常对。”她摸出身上带着的糖果,全都给了他。因为齐健的缘故,她总是会随身带着糖,想着若是在路上遇见他的话就能给他吃了。
小孩得了糖就好像得到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一般,高兴得蹦蹦跳跳。姚灵儿看着他高兴,心里也欢喜,吩咐人看着他吃完糖漱口,就任由他跑出去玩了。
“好了,这下可清净了,这孩子太吵了。”姚灵儿给她添了茶水,把写好的信交给了她,“这是给我母亲写的,劳烦姑娘带去。”
“好。”她收好了信,又说道:“你们真不打算去药王谷吗?如果敌军再来的话,药王谷肯定比酒城更安全一些。”
虽然此刻已经将敌军打退,可万一他们卷土重来,又该怎么办?要是正好赶在她生产的时候,就更没有人顾得上她了。她的第一胎生得险象环生,若不是姚三娘倾力救治,恐怕早就不行了。
姚灵儿说道:“夫君在此护卫酒城,我又岂能独自离开避难?”
“道理是这样,我能理解,但你忘了当初难产的事了吗?若没有三娘的救治,你和孩子都不一定什么样,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去药王谷。因为心儿也有了身孕,三娘无暇分身,正好一起照顾你们两个。药王谷无论是医师还是药材都很足,对你是有好处的。”她耐心地劝说着,毕竟当时姚灵儿难产她是看着的,知道有多么危险。
看来这孙诚宇也不是个好的,原本都说只生一个,这才几年啊,老二就怀上了!
姚灵儿被她说得有些动摇,可夫君受伤,她怎么也不想与他分开。于是她说道:“这里也有药王谷出来的医师,归茗更是专门教了女弟子来给女子看病,何况已经是第二胎了,不会很难的。你为我这样考虑我很感动,但眼下我真不能走,夫君才刚刚好起来,我怎么能撇下他一走了之?”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告辞了。”既然她把夫君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那齐雁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她能够平安顺利地生产吧。
“齐姑娘一路平安。”
出城的时候,百姓们看到城主夫人又走了,很是不舍。可上次走了她也回来了,想必这次也是一样,只是暂时离开。原本他们都在猜测城主夫人为何要走,如今倒是有了头绪。她那么厉害的身手,肯定不能只护卫一处平安,是要守护全天下的。
这样一想,百姓们都对她肃然起敬,看着她离开的时候也都相信,酒城再次有难的时候,她也一定会回来的。
去药王谷送完信,齐雁来就与他们一一告辞,启程上路了。下一个城不算近,但也要去看看有没有敌军围攻。她骑着的还是蜀襄王李清元给的汗血宝马,因此脚程很快,这一路天气也都很好,没有遭什么罪。
等到了柳州的时候,她欣慰地发现这儿很安全,既没有敌人的影子,外地来的流民也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当初她和沈砚白还有姚三娘一起来的时候,在这里盘桓了数日,还给柳家的三个姑娘的亲事都帮了点忙。只是当初还是心情愉悦地一同来这里画美人,如今再来的时候却只有她孤身一人了。
进城之后,她想着去柳府拜访一下,毕竟柳老爷子与父亲是旧识,还是自己的长辈,理应去拜见的。
可万万没想到柳老爷子前几日已经因病过世了,如今柳家正忙里忙外地办丧事,忙得不可开交。灯笼都已经换上了白色的,进进出出的人们皆是一身素服,满脸悲戚之色。
柳老爷子为官多年且德高望重,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不仅有本地的达官显贵,还有专程过来的名门望族。一时间,柳府俨然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一派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
齐雁来不想凑这个热闹,更不想被人认出来,一时间有些踟蹰,不知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
正在这时,背后有人轻轻推了她一下:“你怎么来了?”
回头一看,正是柳家二小姐柳皎皎,当初正是因为齐雁来的帮助,她才认清了情郎的真正面目,及时止损了。也正因如此,她对齐雁来充满了感激之情。
“我本来是想拜见柳老爷子的,没想到……”
柳皎皎听她提到祖父,眼睛湿润了,低头拭泪:“老人家在睡梦中离世,没有痛苦,而且也算是高寿了,世人都说算是喜丧,你我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话虽如此,骤失亲人,无论是不是喜丧,都是很难过的事情。不过柳老爷子这一辈子都是风风光光的,死后也有哀荣,也算善始善终。
齐雁来点点头:“你节哀顺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暂时无事,你要不要进来拜祭一下祖父?如果不想也没有关系,他老人家很喜欢你,知道你来看他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柳皎皎看着眼前的姑娘,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她比从前更美了,可那双眼睛却没有了此前的神采,如今的她面容沉静,面无表情时一身落寞的感觉,怎么也看不出来是当初拉着自己认清渣男真面目的那个爽朗的女子。
“我晚上再来,现在人太多,我的身份有些特殊,不想被人认出来。”要知道前来吊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很难说没有人认识她,所以还是先不去了。上次沈砚白带走了她,还不知道李元宇有没有再派人找她的下落,还是低调些好。
何况齐家都已经这样了,她是不是郡主也没什么用了,没有了家就没有了倚仗,那些拜高踩低的人也许还会落井下石,不会真的为她家的事情而伤心半分。
既如此,就不要见了。
柳皎皎虽不知道她的确切身份,但当初祖父在时对她的态度很不一般,可见是有些来历的,于是表示理解,约好晚上的时候再来。
又一个在她小时候就抱过她的人离世,齐雁来一开始觉得有些麻木,仿佛已经感受不到悲伤了一样。但很快这种麻木就过了,一阵阵深切的悲伤袭来,让她觉得心都跟着疼起来。
失去亲人就是这样的感觉啊。有一点触动都会想起,想起就会心痛,痛彻心扉的那种。
她与柳老爷子并没有很深的交往,按理说他的离世不应该让她如此伤心,但这让她又想到了父母与兄长,就有了难以言说的痛苦。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事实,也打算向前看了,可再一次被触动,她才知道这种心痛是不会真正消失的。也许会有快乐的时候,可一旦想起来,心就还是疼的。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中就重新燃起了仇恨,想要找李元宇报仇。父亲和兄长拼死守住的河山已经被他糟践成了这个样子,这样的昏君留什么呢?
可让她顺应沈砚白的意思斩断龙脉,她又觉得不甘心。
现在就是两头为难,这两边都算是她的仇人,实在是不想让他们其中一方称心如意。
真是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