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的实情那么好堪明吗?
且不说一路过去都是穷山恶水、深山密林,单是此事纷繁复杂,去的危险性就太大了。
大明对于诸土司是有明令的:不得攻击相邻土司。
如今孟养、木邦、孟密三土司攻占阿瓦城,瓜分了缅甸阿瓦朝的土地。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堪明的?重要的反倒是大明对此的态度。
那边三土司扶持的傀儡莽卜信在请封,这边缅甸旧主十四岁的儿子在诉冤求助,事情明摆着:三土司就是出兵了。
去缅甸,还要经过孟养、木邦、孟密的地盘。
“督台,此事实无需堪明。”布政使司左参政王汝舟看了一眼左布政使邵锡,斟酌着先开了口:“前年,永昌知府严时泰就去过一回。结果呢?纵有永昌卫指挥王训一同前往,那孟养宣尉使思伦还是遣人烧了驿馆。为此,还死了个土官赏赉千户!”
伍文定和沐绍勋聊过什么,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
但现在说起当时伍文定到任前的情况,也道出了他们不想去的真实原因:有人去过,差点死在那。
虽然死的人是土司子弟当中因出身和“功绩”、赏赉了金子红牌的千户,大明的流官严时泰及王训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如今督台和黔国公虽平了那寻甸、武定两府之乱,外滇情势却也木已成舟。”又有一人诚心开口,“外滇一贯鞭长莫及,下官以为,不如从其所请。这些夷酋百余年间本就打来打去,咱们连最西南面的蛮莫等地都无法常年驻守,就由得他们去吧。”首发
“是啊,如今青海易主,北虏才是朝廷心腹大患。这西南边陲,他们既愿再称臣纳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督台去年便将外滇情势奏了上去,朝廷一直没有定论,只怕也是此意……”
伍文定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一一看了过去。
来到云南两年多了。前年和去年上半年,一直只能先和沐绍勋一起平定内滇那两府叛乱、收尾余波。
去年下半年和今年,想在这里有一番作为的伍文定倒是更加清楚这云南诸官的心态了。
任官云南这种地方,近似于流放。有些在这里已经做了很久的官,有些是这些年朝廷政争中的失败者。
总之,绝大多数人已经没有更多的仕途指望。
在云南,有名册的土司之家可以世袭为土官,对大明同样是要纳贡的。这种纳贡不同于朝贡,可以大概理解为“包税”。大土司每年要贡献多少、小土司每年要贡献多少,都有规定。
而云南边情复杂,朝廷对云南应起运缴纳的赋税却要求得很少。
如此一来,到云南做官有好有坏。那坏处自不必说,大部分人都是既做不了京官又不能在好省份做官才来这里的,升迁通道更加窄。好处呢,那就是复杂的边情给予他们的特殊空间。
内滇已经是半土半流的状态,大明能掌控好的部分,那些土官大多要看流官的眼色了。为了子孙袭替和自己族民的安稳,每年定额的纳贡之外,孝敬也不能少。
但现在说的是外滇事,人家兵马真的多,人家真敢杀人。
除了洪武、永乐年间,最晚到宣德前期,人家还朝贡、纳贡,后来其实大体上就是你不惹我、我不惹你。
大明管着内滇还会有土官叛乱,外滇确实早就是鞭长莫及。
伍文定看着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去年才调到云南的新官,问道:“高参政,伱的看法呢?”
被他问到的人抬起了头:“督台若有命,下官愿往。”
伍文定眼睛一亮:“哦?高参政此言当真?”
“外滇三宣六尉皆大明敕命给印之臣,如今有了纷争,自该过问令其退兵止戈,以宣陛下之威。”
“高参政此言亦有理!”那左参政王汝舟竟改了口,“如今两府之乱已平,想来孟养、木邦、孟密三司也不敢轻视大明之威!”
见到有人愿意赴险,他们立刻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理该派人去过问一下。
什么三土司既然已经得了缅甸之地,不论情况如何,也该厘清纷争,最好让他们为了大明册封那莽卜信为缅甸之主而付出一些代价。若是能让他们再纳一次贡,更是大功!
当然了,话语里也表露着这一回他们不敢像前年那么大胆的意思,此行是天官既至,三土司必将谨慎给个说法的情形。
一点都不危险!
伍文定听得心中感叹,凝视着高尚贤。
他发现,这个右参政的眼底还是有一些忐忑的。